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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一


  郭彩綾驚喜道:「你們是好朋友?」

  黃衣人點了點頭,竿下書寫道:「情同手足!」

  郭彩綾笑道:「這麼一說,我們就不是外人了——他是我師兄。」

  黃衣人頻頻點頭,表示他很清楚。

  郭彩綾奇怪的道:「你們認識很久麼?」

  黃衣人搖搖頭。

  郭彩綾會意道:「這麼說,你們認識並不久,難怪我沒有聽他提起過你!」提起寇英杰,她卻情不自禁生出一種哀怨,長長地發出了一聲嘆息,不再多說。

  黃衣人凝視著她,隨即用釣竿寫道:「我與他相處年許,砥勵切磋,情同手足,無所不言,你們之間的誤會,他曾告訴過我,你父臨終曾將你終身大事交付與他,而姑娘顯然聽信二位師兄讒言,對他心生誤解,誠乃痛心之事!」

  郭彩綾一邊認一邊看,看著看著,禁不住悲從中來,眼淚在瞳子裡打著轉兒。

  黃衣人並不因她傷心而中止,繼續寫道:「寇兄弟真純正直,仁愛可風,他無日不為姑娘安危與白馬門興亡為念,姑娘當要體念其苦心,同心合力,助其完成未來之艱鉅任務,切記不可再意氣用事,自誤誤人,愧對你父在天之靈!」

  郭彩綾眼淚不停的淌著,先是頻頻冷笑,繼而手足失措,忽然忍禁不住,伏在馬背上泣出聲來。

  黃衣人表情驚愕,那雙炯炯的眸子,盯視著她,似乎是在思索著她何以會如此傷心的原因。

  郭彩綾傷心了一陣,回過眸子看著黃衣人,忍著淚道:「你說的這些,當我不知道麼!既然你與寇英杰情同手足,幹嘛你不去問問他去!再說——這些事你也管不著,我幹嘛非要去求他!沒有他我一樣也能為我爹報仇!一樣也能復興白馬門的聲威——他也別看不起我。」越說越難受,越說越傷心,大顆大顆的眼淚,滴滴答答的濺落下來。忽然,她躍身上馬,倏地策馬疾馳如飛而逝。

  黃衣人先是愕然,繼而臉上現出笑容。他雖然貴為皇子,久處深山,然而畢竟也曾享有過綺麗多采的愛情時光,小兒女惺惺作態的那一套,他焉能不懂!

  這件事他倒是不再為寇英杰擔心了。

  他是誰?

  ——朱空翼。

  朱空翼仍然回到了原來的地方,倚坐石畔垂釣,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他卻是臨淵垂釣不在魚,一條條的魚釣起來,再被他放回水裡。

  白晝漸逝,黑夜來臨。夜風在江面上迴蕩著,四下裡一片黝黑。耳際漸次響起了夜蟲的低鳴,繼而是蛙類的鼓譟。

  他插穩了釣竿,打開了隨身的革囊,取出了幾樣瑣碎的東西:一盞燈、一罐水、一團包有竹葉的冷飯。

  燈是經過特製,適宜於露天燃點的那一種,一經燃起,頓時放射出栲栲大小的一團碧光。他把燈端起來,放置在邊邊的石頭上,然後倚石用餐。抬起的眸子,隨即看到隔江對岸的那片龐大的建築物——風雷堡。

  這時候堡裡也已亮起了燈光,數千團光華燦爛的明滅燈火,花團簇擁般的閃爍在每一座樓閣裡。彼此對映,金碧生輝,遠遠看去,有如一片密集的星海。

  遼闊的江面上,靜靜的不見一艘歸舟,和諧的浪花,一片片揚起來,又落下去——更顯得夜的單調與沉寂。

  天空裡陳列著恆河沙數的繁星,朱空翼仰首靜靜的觀望著。

 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他的智慧與靈性,已經發展到與繁星為伍,並能由此善察人世的盛衰氣數,每試不爽,「星相」顯示了許多高深莫測的學問,那些也只有像他這般深具慧心,獨具慧眼的人,才得善以體會,有所領悟。

  於是,這夜觀星相也就成了他極具趣味探討的必修課程之一。

  堡壘廳內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。

  八名金衣衛士,左右抱刀佇立,總司全堡安危的四堂堂主,俱都在座。他們是天堂堂主天馬行空晏三多,地堂堂主風雷手秦漁,乾堂堂主瀟湘俠隱歐陽不平,坤堂堂主墨羽岳琪。

  四位堂主左右對坐,都是面色深沉,不發一言。

  另外,負責調派全堡武力幹勇,新領總提調之職的龍虎拐呼延雷斜坐側面。他身後是四名年輕身壯的分令令主,各領陸戰、水戰、封鎖、游擊職司,每人捧著一面三角形金色令旗。他四人表情嚴肅,隨時待命出戰,一副如臨大敵模樣。

  這一切的一切,在在顯示出今夜宇內二十四令遭遇到了不平凡的事情,要不然輕易不見露面的總令主鐵海棠絕不會親自出面主持。

  鐵海棠居中而坐,一襲雪白長衣,金色的披風,鑲有藍色寶石結子的風帽——這一切把這位聲勢顯赫,黑道第一瓢把子,宇內二十四令的總令主襯托得極其雍容華貴。

  鐵夫人披著百雀羽的華麗披風,一聲不吭的輕偎在他身邊,她的臉看上去較昔日更為蒼白,一些兒不見笑容。

  她是昨天才由興隆山白馬山莊轉回總壇的,從那個時候起,她那張美麗的臉上,就再也沒有看見一絲笑容。

  比較起來,倒是這位黑道盟主鐵海棠要顯得鎮定多了。

  這位總令主在今春二月參透一部失傳武林的「火海真經」之後,幾乎已成不死之身,一身原已登峰造極的武功,更不禁大大地向前跨進了一步。

  又有人知道,鐵氏的劍術,目前也已練到「劍以氣使」的地步,凌厲的劍法,每每能在寶劍出鞘的一剎那,殺人於不知之間。

  鐵氏武功既然有瞭如此境界,莫怪乎他目空四海,不把天下任何人看在眼裡了。

  然而這「任何人」三個字,事實上卻有修正的必要,起碼就有兩個人,目前使得他很是頭痛。

  說來奇怪的很,這兩個人令他不得不為之重視的人,出現得都極其突然,包括今夜在內,不過是前後兩天之內,先後都顯現出來。

  前者寇英杰,已經令他頭痛萬分,不旋踵間,卻又來了後者這個莫測高深、不見傳聞的黃衣奇人。

  能夠在舉手之間擊敗宇內二十四令兩位堂主的人,武林中簡直極其罕見,尤其驚人的是,有「苗疆一怪」、「陸地神仙」之稱的青毛獸厲鐵衫,竟然也在來人手上吃了敗仗。這樣的大敵,焉能不令鐵氏刮目相待!焉能不令他視之為大敵!

  更不解的是,那個黃衣怪人在重創宇內二十四令威名之後,竟然未曾離開,仍然守在總壇大門對岸遲遲不去,這才不得不令總令主以次各人大為震驚。

  今夜這場不平凡的聚會,原因正在於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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