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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〇


  休要小看了這一啐之力,在一個內功精湛的人施展出來,卻不可輕視,這種咬舌噴血的功力,還有個名字叫碎舌功,又名血箭。原是被害者絕望時與對方玉石皆焚的狠毒招法,旨在傷害對方一雙眸子。施功時力聚口腔,粒粒血珠之內俱都聚積著凌厲的力道,功力精湛者,更能洞骨碎腦,使敵人亡命於彈指頃刻之間。

  晴空一隼鷹千里當然不曾有這般精湛的內功,又加以傷痛在身,無形中又打了一個折扣。雖然如此,卻也不可輕視。雪老人李雲飛在對方回臉噴出的一剎那,才陡然想到了是這種血箭之功,其勢已是不及,總算他見機的早,本能的閉上了雙目,及時的偏過了面頰,饒是如此,卻也受傷不淺。

  一口血沫,就像是一蓬飛針似的鋒利,全數都中在了李雲飛半邊臉上,剎那間,在他臉上爆開了大片血光,那副樣子,簡直就像是開了一朵血花。

  雪老人負痛之下,左手外穿,施展的是小天星掌力,「砰!」一掌擊中在鷹千里背心上。後者猝嗆一聲,隨著雪老人手推之勢,噗通栽倒在雨地裡,當場吐血昏死了過去。

  雪老人雖然掌傷了鷹千里,自身亦由不住踉蹌退後,卻為風老人一把攬住:「你怎麼了?」說了這句話,才發覺到雪老人半邊臉連著頸項間,一片血肉模糊,敢情受傷不輕,不由大吃一驚。

  是時墨羽岳琪,也由雨地裡把鷹千里抱了起來,身後足步聲響,大廳內多人也陸續趕到。

  原來就在風雪二老與岳壇主分別追躡鷹千里時,另一個待審的本門叛逆,一掌金錢念無常也有了異動,卻為鐵氏兄妹及時予以制服。

  一行人返回大廳之後,風老人面色忿忿地道:「這兩個本門敗類,居然膽敢藐視總令主的法令,怒闖香堂,罪加一等。孟能,你且好好把他二人給我上了鎖,稍候片刻,再開香案,重新審問不遲。」

  鐵氏兄妹因見雪老人手摀著半邊臉,一片鮮血淋漓,情知有了意外。想不到素稱紀律嚴明的本門中,一夕之間,竟然生出了這許多事,自是始料非及。

  墨羽岳琪心中關懷雪老人的傷勢,問道:「李堂主要緊麼?」

  雪老人李雲飛冷哼了一聲道:「還死不了!」他平素最是自負,一身武功更是了得,想不到一時大意,竟然吃了這麼大的虧,內心之懊喪自非言語可以形容。當下風老人蘇雨桐匆匆陪著他入內看傷更衣不提。

  鐵孟能又囑咐手下侍候岳琪入內更衣,重新把大廳整理了一番,他遵令特為鷹千里念無常二人加了鐐鎖。

  此時鷹千里才三魂悠悠地醒轉過來,鐵氏兄妹平素在家,與這位鷹大叔最稱親密,這時目睹他斷臂負傷之後猶未能免卻刑難,內心至為沉痛。鷹千里這時看上去,可是至為衰弱了。

  「鷹大叔,你這是何苦。」鐵小薇目睹著他,一時禁不住熱淚汨汨的淌了下來。

  鐵孟能甚為尷尬的在一旁,看著鷹千里道:「鷹大叔,小侄是不得已——還請你老原諒!」

  鷹千里喟然長嘆一聲,看著他兄妹二人,閉上了一雙眼睛,只是他那裡能定下心來,隨即又睜開來:「孟能,小薇,」他聲音和諧的呼喚著二人道:「你鷹大叔這是命犯小人。」說到這裡頓住,苦笑了一下,才又接下去道:「他們是最了解你大叔的——我跟你們爹爹這麼些年以來,就算是沒有功勞,也有苦勞,我們過去真可以說得上情同手足,我真不信他會對我下這個毒手。」獰笑了一下,他接下去道:「總令主不是這種人,要說是他老人家的命令,叫風雪兩個老兒來整我,我是怎麼也不信!」

  「可是,」小薇道:「這又怎麼會錯得了呢!大叔難道沒看見爹的金球令嗎?」

  鷹千里獰笑一聲道:「這——保不住是他們弄的手腳,我死也不相信總令主會這麼對付我。」

  鐵孟能心裡卻很明白,毫無疑問,這一定是爹爹的意思,他更知道爹對付那些反叛自己的叛徒,一向是毫不留情,這件事設非是爹本人的意思,任何人也不敢假傳意旨。只是,問題就在這裡,鷹千里到底犯了什麼大罪,竟然要用這麼嚴厲的方法來對付他?「鷹大叔!」鐵孟能看著他正色的道:「事到如今,你老也不必再裝糊塗了,到底是為什麼?你老要說了實話,我們才能想法子代你求情,要不然風雪二堂主香案一擺,可是誰也救不了你!」

  鷹千里臉色變了一下,卻倔強地搖搖頭道:「我犯了什麼罪?孟能,你大叔老實跟你說吧,姓鷹的絕沒有什麼對不起你們鐵家的地方,要說起來,只有你們姓鐵的,對不起我姓鷹的!」這句話語氣錚鏘復狂傲無比!聽見了這句話,在場各人俱都面色一變!

  鐵孟能面色一沉,冷笑道:「大叔,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,我們父子對鷹大叔你,還有什麼——」

  他的話卻被鷹千里的一聲冷笑打斷了。「孟能,你看見沒有?」鷹千里晃動著他那隻折斷了的胳膊道:「我這手是怎麼斷的——是為誰斷的?」

  這倒是鐵氏兄妹所不知道,也是極想知道的。

  「老實告訴你們吧,是為你們鐵家。」鷹千里像是很傷心的樣子,聲音叫得極大:「是為咱們幫子裡,我鷹千里拼著性命幹,為的是什麼?想不到到頭來,卻落下了謀叛這麼一個罪名,我可真是死也不肯甘心!」他一面說,一面用那隻獨手用力的拍打著地,啞聲應道:「老天爺,天理何在!天理在那裡!」

  鐵氏兄妹默默無言地對看著,鐵小薇女孩子家,心地到底善良的多,見狀忍不住眼圈一紅,簌簌落下淚來。「大叔!」她一面擦著淚,一面好心的安慰對方道:「你老人家也不要難受了,我這就去求求風雪兩位老人家去,叫他們務必開恩,先饒過了你。」一面說著,她剛轉過身來,卻意外的發覺到風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,不知何時都已經現身。站在大廳一隅,虎視眈眈地向這邊怒視著,緊接著各人也都警覺了。

  風老人蘇雨桐怒聲喝叱道:「香案侍候!」

  侍立的八名弟子立刻答應了一聲,一齊向正中香案兩側行去。風雪二老隨即大步向案前走過去,墨羽岳琪卻就案邊一張座位上坐好。

  香案上二十四盞白燭,象徵著宇內二十四令,一鼎四足象徵著一主四壇,一時間,這些白燭俱都全數亮起,鼎內的香枝亦經燃著,裊裊冒起了白煙。

  風雪二老臉上帶起了一片肅殺,尤其是雪老人李雲飛,他雖然僥倖未曾被鷹千里的血箭傷中了眸子,可是半面臉卻慘不忍睹,此刻已經密密包紮,僅僅露出一隻閃爍著猙獰厲光的眸子。

  二老相繼坐定之後,風老人手拍椅案,厲叱一聲道:「開香案!」

  八名弟子又是一聲叱喝,一時隊形交插著,在案前變換成了一個十字形。眼前這八名弟子為平時服侍風雪二堂的門下,自是熟悉一切刑堂規距,一聲吆喝之下,各自由腰側取出了一柄看似銀質的匕首,同時以右手亮出,銀光燦然,動作整齊劃一,煞是好看。

  這種情勢,正是宇內二十四令的香案開式,情勢演變至此,似乎已經沒有緩和的餘地。

  鷹千里雖是慣施詐術,可是當他目睹著眼前這種情形,也禁不住嚇得呆住了。

  一掌金錢念無常,更是嚇得面無人色,不等待著風雪二老呼喚,即已忍不住噗通跪倒地上,手足上的鐐銬,發出了叮噹一陣子碎響。

  風老人大喝道:「奉總令主口令,刑處本門叛徒鷹千里、念無常二人,客地設壇,一切就簡,宇內執法,毋枉毋縱,提主犯鷹千里上來答話。」

  八弟子又是一聲吆喝,外八字形的變換著,同時向兩側閃了開來。為首的兩名弟子閃動之間,已到了鷹千里兩側,同時探手向鷹千里兩肩上抓去。

  鷹千里獰笑一聲,霍地挺身站起道:「大膽!」

  二弟子為他喝聲所阻,突地中止動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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