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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九


  在座各人也都知道香燭一經燃起,即所謂開了「香案」,眼前風雪二老,即將要以幫法來對付鷹千里了。

  晴空一隼鷹千里神色一凌,霍地站起來道:「李雲飛,你敢!」

  雪老人一隻手捋著下頷上那部雪白的鬍子,連聲冷笑不已,即見香案上燭火香檀俱已燃起,卻有一方覆有黃綢子的木架,供在案中,不知是什麼物件。風、雪二老各自由座位上站起,特向案前走去。

  鷹千里忽然一聲斷喝道:「慢著!」

  二老止步,互看一眼。風老人蘇雨桐長眉一剔道:「鷹千里,你膽敢阻擾香堂不成?」

  鷹千里怒聲道:「無恥的兩個老匹夫,明明是你們幾個私設香堂,意欲加害於我,卻要假公濟私說什麼受意總令主的口令,既是總令主的命令,可有什麼憑證?要拿不出憑證,私設刑案,鷹某人豈能心服?」

  風雪二老對看一眼,各自點了一下頭。即見風老人蘇雨桐冷笑一聲,點頭道:「好吧,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,本堂這就出示總令主的金令與你看個仔細。」言罷右手一拂,一點金光直向鷹千里面前打到。

  鷹千里雖是喪失左腕,一身武功兀自了得,迎面飛來的一點金星,只見他右手突揚,隨後一抄,已把射來的那點金光接在了掌中。

  各人目光也都情不自禁地向著鷹千里手上看去,只見鷹千里手上拿著一枚金光閃爍的金球,那金球像是純金所鑄,約有雞卵那般大小,其上滿鏤著凸出的縷縷花紋,正是總令主鐵海棠的隨身信物「金球令」。凡是本幫中人,無不知悉這個小小的金球令,所代表的神聖威嚴,無論何時何地,金球令出現,均不啻總令主親身面臨,在場各人目睹及此,均不禁紛紛離座,向著鷹千里手上金球令躬身下拜。

  鷹千里把這枚金球令審視再三,亦不禁為之變色,他自忖不妙,卻力持鎮定的冷冷一笑道:「總令主與我親若手足,我不信他老人家就會對我下此絕情,這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我,我這就去面見他老人家,好當面向他老人家請示個明白!」言罷信手把那枚金球令向懷裡一揣,肩頭微晃,捷如電閃的直向廳外掠去。

  鷹千里這一手其實早在風雪二老意念之中,一旁冷眼旁觀的黑羽岳琪,亦不感到意外。三個人幾乎是同一個動作,但只見空中人影電閃,落下的三個人,無巧不巧的橫成一列,正好攔在了鷹千里身前站定。

  鷹千里想是自忖不妙,決計想脫身外出,這時見狀更不遲疑,厲叱一聲道:「閃開!」他左手雖然折斷,卻礙不著這隻右手行功運掌,只見他這隻手霍地向下一沉,緊接著往外一翻,吐氣開聲的叱了一聲:「嘿!」五指指尖向上倏地一場,即有一股巨大的風力,形同是一根風柱般地,直循著正前方的雪老人李雲飛當胸猛擊了過去。

  李雲飛冷叱道:「大膽!」聲出掌現,兩隻手不偏不倚的迎在了一塊兒。

  二人功力原來相差不多,只是鷹千里自斷腕之後,氣血大虧,相形之下,已不是雪老人李雲飛對手。兩隻手掌方自向當中一湊,卻如同一雙燕子般地,倏地向兩下分了開來。這其中卻也有強弱之分,雪老人李雲飛身子向下一落,不過是前後晃動了一下,反觀鷹千里,卻是情形不大相同,只見他身子向後一連幾個踉蹌,卻不禁直倒了下去。

  晴空一隼鷹千里該是何等狡智之人?他知道自己落在了素稱鐵面無私的風雪二老手中,萬無幸理,眼前正是脫逃的唯一良機,真要等風雪二老拿自己開了香案,再想脫身,祇怕萬難了。有見及此,他那裡敢放過眼前良機。當時趁著向後踉蹌的勢子,驀地向後一倒,就在地上打了個滾兒,獨手疾翻,發出了一掌暗器鐵蓮子。這一掌鐵蓮子,他是用倒打滿天星的手法打出去的,一片呼嘯聲裡,十數縷尖風分別向風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等三人全身打了過來。

  這種打法實在厲害,加以誰也沒有想到鷹千里居然會有此一手,俱都不免吃了一驚,相繼向一邊躲閃開來。

  晴空一隼鷹千里這一手當然是有作用,並非是真的想傷了他們三個人,此舉不過是為了要掩飾他逃跑的意圖。就在風雪二老與岳琪三人閃身躲避暗器故一剎那,鷹千里滾貼在地面的身子,倏地騰身躍起來,隨著他騰起的勢子,活似一頭巨鷹般地,直向著大廳右側,那排落地軒窗撲了過去。

  這時雷聲顯已勢微,只是雨勢看起來卻較先前尤為猛烈。鷹千里把握著此一刻良機,倏地騰身撲出,隨著他那個空中疾滾的勢子,右手揮處,只聽見「嘩啦!」一聲大響,整個一扇大窗在他巨力之下,整個地破碎倒落,鷹千里也倒撲在雨地裡。

  各人目睹及此,俱不禁為之大吃一驚。

  鷹千里身子在雨地裡一個疾翻,箭矢也似地直向著對面屋檐上竄縱過去,卻有三個人緊躡其後。對於風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來說,鷹千里的逃走,不啻是奇恥大辱。

  他三人職責所在,焉能就這般的聽令鷹千里脫逃?況且總令主鐵海棠的金球令還在他手中,果真讓他逃脫,以此號召,今後更不知有何等嚴重之事陸續發生。三個人由三個不同方向,直循著鷹千里身後疾撲而來,風雪二老由兩側,岳琪卻是直撲正中,幾乎不約而同的同時縱起。

  雪老人李雲飛怒叱一聲,右手抖處,發出了一支甩手箭,哧的一股尖風,直襲向鷹千里側背。

  鷹千里偏身一閃,人已向瓦面墜落,雙足踏處,嘩啦啦連聲碎響,踏碎了大片瓦礫。風雪二老與岳琪身子,已先後撲到。

  雪老人第一個撲到,他也是最恨對方的一個人,嘴裡怪嘯一聲,怒鷹也似地,撲襲了過來。

  大雨裡,這幾個人全身水濕,看上去不勝狼藉,卻也更顯得那種拼命怒殺的猙獰!

  鷹千里當然知道這三個人俱是勁敵,以自己此刻情形,對付其中一人已是不易,更何況以一敵三?心裡一急,足下著力,卻把一疊瓦片飛踢而起,散發如雨,分向三人身上擊去。借著這一刻,他身形倒仰,卻施展金鯉倒穿波的身法,「颼!」又竄出了三丈五六,向院子裡縱落直上。他雖百般思逃,卻仍然未能逃開眼前三人的糾纏,身形方起,即落入三人的三角陣勢之中。

  雪老人厲叱道:「我看你往那裡跑!」身子向前一欺,兩隻手分左右直向鷹千里兩肋上直插了過去。

  鷹千里單掌一起,身形略閃,用單掌伏虎之勢,向著雪老人腰上就切。

  這時風老人怒嘯一聲,由他身後襲到,右手一抖,用劈掛掌勢,暗藏著鷹爪手,直向鷹千里背上抓到。鷹千里只覺得背上一緊,對方的那種充沛力道,顯然已經將自己護身的游潛抓透。鷹千里心中一驚,也顧不得再去傷雪老人,掌勢一起,往後就閃。足下花步錯亂,疾快無比,這種步法名為退身踩雲步,鷹千里施展得尤其快速,閃得一閃,已退出丈許以外。他雖然狡詐詭秘,連續躲過了風雪二老的厲害殺手,卻並不能逍遙脫身,似乎那個墨羽岳琪早已把他的伎倆摸熟了。鷹千里身子方自閃開來,猛可裡疾翻壓頂,來人這種欺身之勢,誠然說得上高明,事先絲毫不現端倪,等到鷹千里發覺時,已是躲閃不及。只覺得兩處大臂上一麻,已吃來人一雙鐵掌拿住了他的一雙琵琶大筋。這兩處地方一旦受制於人,就算是個鐵打的英雄,也不得不伏首稱臣。鷹千里身子掙得一掙,那裡能掙得脫?

  墨羽岳琪冷森森地笑道:「鷹老九,這可是你第二次落在我手裡了,你還有什麼話說?」

  鷹千里只覺得身上痛麻不堪,全身抖作一團,那裡還能說得出話來?只把一雙猙獰眸子,打量著面前的風雪二老,臉上表情更是說不出恨惡模樣,直似要把他三人生吞下去才得消氣一般。

  四個人無不全身水濕,尤其是風雪二老,散髮長鬚一經著水,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二個鬼。

  雪老人李雲飛探手自鷹千里懷內,摸出了總令主的金球令,伸出了鳥爪也似的一隻瘦手,搭向鷹千里肩上,他恨透了鷹千里,手觸處,五指力收,深深抓捏進鷹千里的肩肉之內:「岳壇主,交給我吧,他跑不了的。」

  墨羽岳琪隨即鬆開了雙手,打量著鷹千里道:「鷹千里,你自作自受,我看你還是認命吧!」

  鷹千里為雪老人五指抓得痛穿心肺,有此一鬧,他自忖必死,當然更不甘心雌服聽令受刑:「姓李的,你敢!」嘴裡說著,他倏地咬碎舌頭,仰翻過臉來,噗地向著李雲飛臉上啐出一口血沫。

  雪老人在這種情形之下自是無法閃躲,竟被啐了滿臉都是,禁不住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怪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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