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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〇


  劉二枴子道:「眼前大可不必,她不動,我們也不動,她要動,我們就動。」

  謝七點頭道:「對了,她不動,我們也犯不著招惹她,她要是真想跟我們作對,我們就跟她來一個先下手為強,乘著她在病中,給她來個厲害!」

  李快刀嘿嘿笑了兩聲,緩緩點頭道:「對!就這樣。」說到這裡,把一顆寸草不生的禿頭伸到了劉二枴子面前道:「怎麼,我聽說這個丫頭生就的一張俊臉蛋子,有西北第一美人之稱,真有這麼回事?」

  劉二枴子道:「這倒是不假。」

  李快刀怔了一下,張著嘴,那副樣子簡直像連口涎都要淌了出來:「真有這麼美?」哈哈笑了兩聲:「真要是有這麼美,那我倒還真捨不得向她下手。」

  劉二枴子看了他一眼,道:「美是美到了極點,只是卻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,可是招惹不得!」

  「笑話!」李快刀腦門子直發亮:「我就沒聽說過,天底下還有不能動的女人!女人要不能動,那就不是女人了,是不是?」說著,他伸出手,在那個雲姐兒臉上擰了一下道:「是不是?嗯,雲姐兒?」

  「你壞死了!」雲姐兒的一雙粉拳,捶在了他肩膀上:「大當家就會拿我們尋開心!」

  李快刀恐怖既去,淫心大發,張大了嘴笑著,就像拿小雞似的把雲姐兒給抓了過來,後者亂蹬著兩條腿,貓也似的叫了起來。

  這麼一來,倒是恢復了先前的輕鬆氣氛!

  一想到美人兒,生病的美人兒,李快刀對那位郭大小姐,可就再也不心存畏懼,反倒是心裡充滿了說不出一種甜甜的感覺,幻想著一親芳澤。頓時,他的骨頭都變酥了。

  郭彩綾真的是憔悴多了。面對著銅鏡,她忽然興出了一番感慨,這一年多以來,她馬不停蹄的四面奔波,風餐露宿,當真是倍極辛勞,足跡踏遍了整個的甘涼、新、蒙——然而要找的那個人——寇英杰,卻是渺如黃鶴。

  無情的大漠風沙,漫長的深更寒漏,看似把人都催老了。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,然而在她的感覺裡,卻是那麼的長,長得比她整個過去的歲月還要遙遠。而寇英杰那個人的影子,卻並不曾相對的變得暗淡,反倒越形明顯而尖銳,像是一塊烙鐵,姓寇的牢牢地烙在了她的心上。眼中淚,心中事,意中人——

  每一回思索起來,都令她不勝折磨,而變得益形脆弱,她就是這麼開始憔悴下來的。

  猶記得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時候,那是在涼州的小客棧裡,雙方由於馬的問題,談得很不投機,還幾乎動武。

  第二次是在賽馬會上。那一次這個人給她的印象不但討厭,簡直可恨,好好的賽馬給他攪得一團糟。還記得那一頓皮鞭子,當時如果不是卓小太歲在一旁拉圓場,真不知後果如何。

  然而,那一天返回之後,忽然間她心裡生出了一種不自在,他就是在那個時候打進她心坎裡面去的。

  不過,也只是一種心裡的歉疚。那個人——寇英杰給她的感覺,只是怪值得同情而已。往後,他就像陰魂不散,一路跟隨著自己。想著這些無邊的往事,郭彩綾禁不住喟嘆了一聲,腦子裡思索再轉,憶及到蘭州大悲寺的那一夜。

  那一夜,雙方初步交談之下,雖只是寥寥數語,他卻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。接下去,在晴天的一聲霹靂之下,演變出父親的死亡,這才知道寇英杰原來是護送父親靈柩來的。他千里迢迢,不辭辛勞,倍受折磨,對於她來說,內心的感受,又豈止是感激而已。

  那個時候起,她才真正地愛上了他。但是事情的演變,竟是大大的出人意料。

  事情發展的結果,竟然會落到這步田地,直到今天為止,她想起來,還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,怎麼會糊裡糊塗跟著兩個師兄,就把寇英杰給得罪了。

  想著,想著,眼淚可就在她眸子裡打起轉來。手裡緊緊的捏著那個小小的晶瓶,情不自禁地就聯想起爹爹當年所說的話了。從爹爹的話又聯想到了寇英杰的留書退婚出走,她的心碎了。

  想到這裡,兩眶眼淚再也忍不住,只覺得眼皮一陣發酸,晶瑩的淚水簌簌落下。

  寇英杰當時的心情,她自是不難體會,一想到他留瓶出走時的感觸,她的心更似著了一層冰。「我一定要找著他。」彩綾心裡喃喃地說著:「哪怕是天涯海角,十年、一百年,我也要找著他!我要毫無保留的向他道歉,求他原諒我——不管他罵我,打我,我都心甘情願——」心裡吶喊,手裡那條銀色的鏈子不住地顫抖著,搖曳的銀光,反映著她內心的破碎與沉痛。自從悟事以來,她就從來不曾這麼作踐過自己。生來又是要強性子,天不怕,地不怕,除了爹爹以外,她又何曾怕過誰?又將就過誰?

  昨天傷心了一夜,今天兀自覺得頭昏昏,把那條配有晶瓶的鏈子重新貼著肉戴好,她伸著懶腰站起來,說不出的那種懶散與不開朗,只是感覺到自己是生病了。

  窗外雪花片片,幾株寒梅迎著瑞雪,綻開著蓓蕾。一隻方生頭角的小小花鹿,正在樹下引頸顧盼著。這紅水晶客棧,真有王侯大戶深宮禁院那般的排場,然而她卻是一百個不開朗。「我是真的病了——」心裡想著病,病可是真的就來了,一陣子頭昏目眩,只覺得腿上一陣發軟,差一點站立不住。方自倒在了床上,可就聽見了房外有人敲門。

  「大小姐,大小姐。」一聽聲就知道是劉二枴子來了。

  「大小姐,給您請的大夫來了。」

  郭彩綾欠身坐起來,強自把持著,道:「進來。」

  房門推開,劉二枴子領著一個身著青袍大褂的白鬍子老頭,那老頭兒胳膊下面夾著一個棉布包兒,見了彩綾深深的打了一躬。

  劉二枴子笑道:「這就是本地最有名的金針大夫費神針。」

  費老頭哈下腰道:「大小姐的俠名,小老兒是久仰了!」

  郭彩綾道:「不用客氣,你坐下。」

  費老頭又應了兩聲,找了一張椅子坐下。

  房子裡,兩扇窗戶都敞開著,冷風颶颶的灌進來,真夠冷的!

  劉二枴子驚訝地道:「咦,大小姐您房裡還沒有火盆?我這就叫人拿去。」

  郭彩綾道:「用不著,我喜歡冷,這裡沒有你的事了,你下去吧。」

  劉二枴子答應著,隨即退下。

  費老頭關好了門,嘻嘻笑道:「大小姐與老王爺的大名,小老兒是早就聽說了,小老兒早就——」

  郭彩綾岔口道:「我是要你來給我看病的,不是來聽你說閒話的。」

  費老頭怔了一下,碰了一鼻子灰,才知道敢情這個姑娘大大的不好說話,嘴裡連連稱是,遂走到床邊,含笑道:「姑娘請伸手讓老兒給你把脈!」

  彩綾緩緩地探出一隻手,費老頭把著脈,神色略變。

  彩綾道:「怎麼?」

  費老頭道:「姑娘請出另一隻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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