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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寇英杰又為他端上了一壺茶,長嘆一聲,才道:「這件事要追溯起來,應該緣由我深入沙漠捕捉那匹黑水仙說起——」

  卓君明微微頷首,他內心充滿了悲痛,費解,以及無比的震驚與好奇,這些因素促使著他欲一聽下文。

  寇英杰隨即開始這一段充滿了離奇悲痛,感人傷懷的追敘。

  於是從大漠擒駒,力斃小五龍開始,直到亂石崗老人喪生為止。

  那麼多離奇,充滿了感人至深的血淚情節,一字一淚的由寇英杰嘴裡吐訴出來,其中除了對老人關照不可對外人談起的必要情節,就連郭白雲以愛女彩綾終身相許之事,亦不曾相瞞。

  在他追敘這件事的中途,卓君明的表情顯然不勝驚愕,尤其是當他聽到郭老人以愛女終身相許之事時,更不禁情不由己的由位上站了起來,之後,他又無限失望的坐了下來。

  他再次向寇英杰臉上注視時,眸子裡己失去了先有的猜忌與凌厲,代之的卻是一種由衷的敬仰與欽佩:「原來如此。」他緊緊握住了寇英杰的手:「寇兄弟,你這種俠義行為太令人感動了,請恕愚兄方纔之唐突!」說著後退一步,深深向寇英杰拜了一拜。

  寇英杰急上一步攔住他道:「卓兄你這是——」

  卓君明看著他,感慨的道:「不瞞兄弟你說,愚兄交遊遍天下,熱衷的就是兄弟你這般的朋友,只可惜千中難覓其一。如果兄弟你不見棄,今後我倒要與兄弟你深交一交,不知你可願意?」

  寇英杰深為感激的道:「卓兄既有此意,正是小弟求之不得,卓兄在上,請受小弟一拜。」

  卓君明拉住他道:「不要客氣,兄弟你坐下來,我們說話!」

  寇英杰即在他身旁坐下。

  卓君明感嘆著說道:「這麼看起來兄弟並未與玉小姐取得聯絡,她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了?」

  寇英杰黯然的點了一下頭,落寞的道:「那位郭姑娘,誠如先師所說,的確嬌寵任性,只可笑我與她兩度會面,竟然未能表白心意。再次見面,是否還會有什麼意外風波,可就不得而知了!」

  「兄弟,你錯了。」卓君明冷冷的道:「愚兄不過和這位姑娘有數面之緣,但卻深知這位小姐為人,若說她嬌寵任性,目空四海,倒或有之,只是因此錯估了她的操守為人,卻不應該。」說到這裡,他頓了一頓,接下去道:「就我所知,這位姑娘為人正直,目高於頂,但卻有憂人急人的俠女心懷,誠乃九天之鴻鳥,不可以燕雀小志所比擬,兄弟你切莫以此錯怪了她!」

  「小弟怎敢!」只是,他卻忘不了那一頓皮鞭子給他的教訓,一想起她那般凶煞揮舞著皮鞭子的樣子,就由不住自內心興出無比的遺憾懊喪。

  他祇怕這件事同樣會永遠留存在心裡,進而影響他對於這位姑娘應有的感情,那樣將有辱郭先師臨終的託付。

  卓君明內心顯然積壓著難以啟口的心事,只見他那雙挺秀的俊眉,不時的蹙翦著,眸子裡朗朗的神采也似籠罩著一片鬱鬱的陰影,他雖然努力的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,畢竟有時也難以從心如願,是以他漸漸的變得頗不開朗。

  兩人沉默的對守著,誰也沒有開口說話。

  卓君明強作笑容道:「如今宇內十二令的人既已下來,足見事情己迫不及待,兄弟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赴皋蘭,我看這件事不宜拖延時日了!」

  寇英杰道:「卓兄所見極是,小弟打算明天一早即將起程。」

  卓君明點點頭道:「這樣就好!」

  寇英杰忽然想起道:「剛纔小弟只顧自說自話,倒忘了請教卓兄,聽卓兄口氣,似乎府上與郭先師交非泛泛,尚請明告釋疑才好!」

  卓君明微微發窘的苦笑了一下,道:「這件事,甚少為外人所知,承見問,原本應該據實相告,只是這其中卻又有難言之隱,這便怎麼是好!」

  寇英杰頓時識趣的道:「既然這樣,還是不說的好!」

  卓君明嘆息一聲道:「你既與郭老前輩誼在師徒之份,對於郭老前輩半生叱吒風雲之英雄事跡,不可不知!」

  寇英杰搖搖頭道:「何止對於先師之事,就是對於一般武林之事,小弟也知得太少了!」

  卓君明道:「你既為郭老前輩收為臨終弟子,又曾干預郭鐵二老之怨恨,只此一端日後不易擺脫未來江湖之風險,卻要隨時加倍小心才是!」頓了一下,他才說道:「當今武林黑白二道,固然是五花八門,各擅勝場,只是要講到技驚天下群倫的人卻並不多。這其中,郭白雲老前輩以及鐵海棠,可算得上是兩大宗師,是極為卓然出色的二個人。然而,你也許並不知道郭老前輩的妻子,那一身玄妙的武功,較諸郭老並不遜色?」

  寇英杰怔了一下,默默的搖了一下頭。

  老實說他一直沒有想到這個問題,在他印象裡,一直不曾想念到這未曾謀面的師母,卓君明這麼一問,他才恍然觸及,心中頓時驚訝。

  他驚異的道:「卓兄你是說這位師母如今還在人世?」

  卓君明悽慘的笑了一下,道:「她當然還在人世——只是知道的人極少,郭老前輩是其中之一,只是他老人家卻不便承認罷了!」

  「這又是為什麼?」

  卓君明看了他一眼,欲言又止的道:「那是因為——他們夫妻間,早年反目成仇,自此而後各行其事——二十年未曾修好之故。」

  「二十年——」

  「不錯,二十年。二十年對於一個絕色女子青春的喪失,該是一項何等難以補償的損失!」卓君明用力的咬著牙齒,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,面向著窗外的沉沉夜色,他用力的吐出了鬱積在內心,永遠無可消除的悶氣。既然是不可告人的隱秘,自有其難為人言的隱衷。卓君明有了這一層顧慮,到口的話,又吞回肚子裡。

  寇英杰趕過來道:「郭師母她老人家既在人世,卓兄你可知道她現在那裡?」

  「我不能告訴你!」

  「這——這又是為什麼?」

  「我還是不能告訴你。」說時,他轉過身來,苦笑道:「我已經告訴你的太多了,這其中因為關係著我對於一個長者的承諾,所以我務必要恪守諾言!」

  寇英杰無可奈何的嘆了一聲,他忍不住又問道:「這件事——既然先師知道,莫非他老人家生前不曾對外人提過?」

  「他沒有!」卓君明肯定的道:「即使玉姑娘,他也不曾告訴她知道。所以,請你以後也不必向玉姑娘提起,任何人面前,你都無須要道及此事,你一定要答應我!」

  寇英杰實在是不明白這又為什麼?可是他卻無法再向對方探問,心裡好不懊喪!

  卓君明嘆息著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:「這件事,曾使我懊喪了十幾年——眼看著我與家父的希望己將實現,竟然會發生了郭老喪生的事情。太突然,太不幸了。」說著,由他眸子裡泫然落下兩行淚水。

  其實他的感觸與悲傷,並不僅僅是因為郭老人的喪生與他們夫妻的仳離往事,更多的是關係著他本人的切身問題。然而這些,將追隨著他方纔所提及的隱秘之後,又變成了一項新的隱秘,埋藏在他心裡,永遠是不會再向外人道出,自然也就不會為外人所悉知。

  卓君明自信他具有俠士的風範和胸襟,這種風範的結果,常常是燃燒自己,照亮別人。

  寇英杰發覺卓君明非但深知郭家的底事,而且與郭家的關係絕不簡單,他內心好像是藏著重重的心事,但卻又不便吐出。

  雙方雖是一見投緣,到底尚是初交,卻又不好追問下去,心裡好不納悶。

  卓君明忽然道:「寇兄弟,你此行責任重大,千萬不可有差錯,明天還要早起,我告辭了!」說罷單掌略按窗沿,呼的一聲已掠出窗外。

  寇英杰剛想喚著他,與他定下後約,卻見卓君明已身如巧燕般的翻上了院牆,身子倏地騰起,不過是閃了幾閃,已然無影無蹤。

  好快的身法!

  寇英杰關上了窗,一個人在燈下沉思了半晌,隨即熄燈就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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