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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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尽管如此,那铁娥所表现的,却仍然是那么坚强,她隐忍着极度的伤心,不需任何人的同情,世上女儿何多,可是又有几个,能同她相比?又有几个能比得上她那种磊落? 这一霎那,郭飞鸿忽然感到,那铁娥太可爱,太可敬了,如此高超的一个女子,竟然和自己有过一段相处,她曾在病榻与自己耳厮鬓磨,虽非软语尽温,可是以她平日性情,居然破格对自己如此,看来当非偶然! 想到这里,郭飞鸿止不住喃喃自语道:“铁姑娘……你骗得我好苦……” 放下了手上的砚台,他突又一阵感伤,暗道:“你在病中时,有我为你守待,如今我病在这小客店里,看来像是要死了,可是你……你知道么……” 想到此,一时伤心不胜,几乎连眼泪都淌了下来。 窗前吹进一阵山风,几上残灯摇摇欲熄。 忽然,他感觉到自己情迷得可痴、可笑,也许那铁娥不过是为了报答自己病中服侍之情,才回送自己这块砚台,自己怎能如此胡思乱想,以内己昔日高风亮节,铁娥之王洁冰清,铁娥武功又比自己高出许多,自己如此瞎想,也太不知趣了。 如此一想,顿如当头一盆冷水,只觉得连坐着的力量没有了。 郭飞鸿闭上了眸子,呻吟了一声,正想熄灯睡倒,就在这时,床前陡起一阵风力,灯火被拉长了许多。 只听一个人以比冰还冷的声音道:“如此病势,尚还胡思乱想,你想死么!” 郭飞鸿吓得打了一个哆嗦,蓦地张目,却见床前立着个白衣白帽,瘦削的老儒。 这个人他认得,不由急呼道:“铁老前辈!你……” 铁先生上前一步,伸出一只手,轻轻按到他肩上,叹了一声,道:“几天不见,想不到你竟病成这样!” 郭飞鸿想起方才所为,一时不禁面红耳赤,张口结舌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铁先生见状,淡淡一笑道:“铁娥配你,倒也值得,只是孩子,你又何苦?” 郭飞鸿讷讷道:“我……我只是一时……前辈你万请勿笑,并乞海涵!” 铁先生望着他,长叹了一声,道:“痴儿!痴儿!人非圣贤,谁能无情?谁又笑你?谁又怪你?” 说罢,细目微合,遂开言道:“此生我本不欲收徒,可是你这孩子,却令我这几日悬心不下,也许你我该有一段缘分,就看你是否有此造化,继承我这一身所学吧!” 微微一笑,续道:“你可愿以一年时间,随我入山,探求我武学之秘?” 郭飞鸿不由张大了脑子,铁先生这几句话,顿时使得他病势一轻,他战抖着道:“我愿意!我……” 铁先生哈哈一笑,道:“孩子,一年以后,你如仍不是铁娥对手,我就失败了,我们走吧!” 说着,伸手一抄,已把飞鸿抱起,足尖一点,海燕似地以窜到对面瓦面之上,第二次腾身,化作青烟一缕,没入沉沉夜色之中。 *** 一年一度,梅花又开放了。这一带的梅花,尤其开得美,红白相映,漫山遍野,为这苏北砀山,带来了无比的娇艳。寻梅至此的雅客,无不众口交赞,尽兴而归。 只是,如果你仍然还有兴趣的话,不妨顺着花丛一路而上,更娇艳动人的红梅,却在后山的“梅岭”,然而一般俗客很少有此耐心,那些清奇绝世的老梅,似乎只是为极少数的高人雅士而开,你只需放眼梅岭,但见花浪千顷,香光如雾,却不见一个游人,就可知所言非虚了。 蓦地一骑白马,由花树丛中窜出来,骑在马上的,却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。 这少女身着湖青色八幅湘裙,上身是紫红色京缎箭袄,外罩鹿皮小背心,扣在马蹬内的是一双薄底蛮靴。 她那乌黑的长发,用一根黑丝带紧紧的结着,鸭蛋型的一张清水小脸上,带着微微的红晕,蛾眉杏目,樱口瑶鼻,望之就如同她四周的梅花一般令人心醉! 此姑娘似有焦急的心事,马行至此,已禁不住娇喘声声,系在鞍后的长剑,不时地叩着鞍子,发出阵阵悦耳的响声。 她伸出一只玉手,理了一下散在前额的几根乱发,目露迷茫,口中喃喃地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?我该怎么走呢?” 忽然,她身下的白马,仰颈发出了一声长啸,少女不由吃了一惊,刚自拨马转头,已遥遥听得身后梅树丛中,传来了两声马嘶。 这姑娘立时勒住了马,蛾眉一挑,低低道了声:“糟了!” 她匆匆解下了鞍后的长剑,飘身下马,玉手一拍马股,那匹白马自行狂奔而去。 这时她身后林内,又传出得得蹄声,似乎直向岭上驰来,少女不由咬了一下银牙,猛地转身展开身形,一路轻微巧纵,直向梅花深处投去。 她身法极快,不过是几个起落之间,已深入梅林之内,可是身后得得蹄声,却似逼得更近了。 少女自忖逃走无望,索兴停身止步,呛地抽出了长剑! 就在此时,她眼中看见了一桩颇为奇异的事儿! 在她身前偏左的地方,矗立着一个白石砌成的大坟,坟前两侧,分植着几株梅树,梅花开得一片绚烂,花瓣儿缤纷下落着。 使她奇异的是,此刻,竟然有一个一身玄衣的姑娘,伫立坟前。 那玄衣少女,身材甚高,从背影看去,细腰丰臀,似乎极美,她身前置有一束鲜花和一个覆着青布的小竹篮子。 此时此刻,这玄衣少女只是无声地望着坟前的石碑,清风把她如云的黑发,散乱地飘起来。 紫衣持剑的姑娘,乍然看到此景,不由吓了一跳! 她此刻正感逃走无路,看见了这黑衣姑娘,不觉生出了一些希望。 当下纵身来到近前,急切地道:“姐姐请救我一救!” 黑衣少女闻声,缓缓转过脸来,她双目肿泡泡的,面色一片青白,只是这些都不能掩饰她那原有的绝世芳容,她竟是一个美得出奇的姑娘。 持剑少女不由暗暗一惊,可是正当亡命关头,也无心再论其他,她当下焦急的又道:“姐姐,你可知有什么隐身之处么?有人在追我,我……” 说时,她不住的回头望着,耳闻杂乱的蹄声,似乎就在附近停下了。 她不由面色大变,惶呼一声:“啊!” 可是当她再回过脸来时,却发现对方那个黑衣少女,无动于衷地仍然在端详着墓碑,对于她的请求,竟是毫不关心! 紫衣女不由甚是气愤,刚待责问,忽然瞥见那墓碑上写着:“亡妻,方幼仪之墓” 当下心中一动,道:“这是你什么人?姐姐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呢?我……” 黑衣少女冷冷一笑,开口道:“不要叫我姐姐,我不见得比你大!我有我的事,不暇顾你!” 紫衣女脸色一红,道:“你只须指点我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。” 黑衣女插口冷笑道:“谁又知道什么藏身的地方!” 持剑的紫衣少女,不由蛾眉一挑,就要发作,蓦地,她身后一声尖笑道:“师妹,你不必逃了!” 紫衣女大惊失色,霍地转过身来,只见林前,立着一高一矮两个汉子。 那个身材高的,生着一张长脸,一双吊客眉,面带冷笑,那矮汉子宽大的脸膛,浓重的一双扫帚眉毛,二人手中都有兵刃,高个子是一支“万字夺”,矮汉子则是一口寒光刺目的“弧形剑”! 读者如不健忘,当能忆起,那高个子,正是月前在那五色大船上,被迫弃船亡命的鬼脸常通;那矮个子是彼铁先生打成重伤的海鹰冯大海,至于那个持剑的紫衣少女,正是化名芷姐儿,匿身青楼的黑蝴蝶唐霜青。 唐霜青转身看清常、冯二人,为时面色一变,冷冷笑道:“二位师兄何故如此见逼?莫非要逼我死么?”她说时,蛾眉斜挑,满脸愤恨之色。 鬼脸常通怪笑道:“师妹你错了,长青岛这些年来对你不薄,想不到你竟然乘危变节,别说金婆婆亲自来了,就是她不来,我二人身为师兄,也不能放你逃走!” 说到这里,他狂笑了一声,大着嗓子道:“现在无话可说,你还是随我二人回去见婆婆吧,我们为你美言几句,谅无大罪,否则,嘿……” 话声忽顿,晃了一下手中的“万字夺”,面现杀机。他身边的海鹰冯大海突然叹了一声道:“师妹,还是回去吧,你是逃不了的!” 墨蝴蝶唐霜青断然摇了摇头道:“我既出来,至死不回,二位师兄如不顾念同门之谊,小妹说不得也只有得罪了!” 说罢转身就走,鬼脸常通见状一声叱道:“你敢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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