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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“这个……”

  “说!”

  李知府与对方眸子交接了一下,自信实在没有勇气敢于折冲。

  然而白衣人眼神里的杀机,已经昭然若揭。

  李知府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意,心里禁不住冷冷打了一个寒噤。

  柳鹤鸣一腔正义,为友而死,李知府亦非天性凉薄之人,实不忍再出卖他的后人。

  顿了一下,他凄凉地摇了一下头道:“下官实在不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。”

  “他有儿子没有?”

  “不曾听说过。”

  挝之江身子一闪,已到了他的身前。

  李知府心中一惊,闭上了眸子。

  过之江冷森森地道:“你们既属知交,怎会不知他的底细?”

  李知府频频摇着头,内心惊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

  “下官实在不知……过英雄你不要……逼我太甚!”

  “好!”过之江点点头道:“那么他家住在哪里?”

  “在城南青……”

  “青竹堡?”

  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

  过之江冷冷一笑,倏地转身步出。

  李知府追上一步,颤声叫道:“过英雄……”

  白衣人倏地回头。

  李知府双膝一弯跪倒在地。

  白衣人过之江冷冷一笑,说道:“干什么?”

  李知府一面叩头,热泪滂沱道:“过英雄……万请网开一面,饶了他家中的人吧!”

  过之江停了一下,灰白的面颊上带一丝冷笑,摇了摇头道:“我不会放过他们的。”

  李知府膝行一步,再想求情,过之江退后一步,身形微晃,已掠窗而出。

  等到李知府扑向窗前向外望时,对方快速的身影早已掠上了对面屋檐。

  光天化日,众声嘈杂里,这个人颀长的身子,有如长烟一缕,接连闪了几闪,已然消失无踪。

  李知府长长吁了一口气,身子一软,坐落在地。

  为官十数年,不要说见,连听也没听说过的怪事,竟会被他遇见了。

  在“生”与“死”的一线边沿上,他侥幸地逃得了活命,现在想起来,这条生命却是弥足珍贵了。

  站在木桥上,远看着家门。

  柳青蝉忽然兴起了一片悲哀,眼圈儿一红,流出了两行泪水。

  她身旁的田福亦不禁呜咽出声。

  柳青蝉痴痴地道:“莫非我伯伯真的遭到了毒手,回不来了?”

  田福忍住悲痛道:“主公生平言出必践,他老人家说过未时以前如不转回,就要我们投奔‘天一门’去,现在未时已过,只怕他老人家……已是凶多吉少……”

  柳青蝉秀眉一挑,道:“大伯一身武功,已是登峰造极,我不相信他老人家真的会遭人毒手……”

  田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,道:“我也不信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听主公口气,好像那个人是他老人家平生所仅遇的一个大敌似的。”

  柳青蝉冷冷地道:“我不管,我绝对不相信他老人家会死……我要在这里等下去!”

  田福叹了一声道:“这地方太显眼,天又冷,我们到前面的小茶馆去等吧!主公要是回来一定会经过那里。”

  青蝉默默地点了一下头。

  田福就把一副简单的行囊背起来,主仆二人正待踱过木桥的当儿,即听见一阵吱吱哑哑车轮声,传自竹林之内。

  即见一个汉子,推着一辆独轮车,正向桥上行来。

  这附近居民来往,常以独轮车代步,当然不足为奇,只是来去的人,都是些本地农家穷汉子,很少有生面的城里人乘坐交通工具的。

  眼前就是一个例外的人。

  这个人穿着一袭雪白的绸子短衫,坐在车上俨若老僧入定。

  使人惊讶的并非仅仅如此,而是他那种奇异的装束,时入冬令,滴水成冰的天气,这人仅仅只穿着一袭单薄的绸衫,简直是大违常情!

  再者,那袭绸衫上的几粒黄色钮扣,泛射着闪闪金光,也极为惹人注意。

  这人的发式也很怪,短短地贴压在前额上,像是女人前面的“刘海”式样。

  男人留着这样的头发可就显得太奇怪了了!

  这人四十左右的年岁,白瘦白瘦的一张脸,他盘膝坐在独轮车上,一任车身在崎岖的黄泥道上起伏,颠簸,他身子却连动也不动一下,甚至于他那一双闭着的眼睛睁也不睁开一下。

  柳青禅与田福,顿时惊于这人奇怪的行径,由不住停下脚步来。

  那辆独轮车子吱吱哑哑地推到近前了。

  推车的汉子四顾茫然地停下车子,向着这边的田福点头笑道:“这位大爷,借问一声,这地方可是青竹堡么?”

  田福点头道:“不错!”

  推车的道了一声:“多谢!”

  独轮车继续前推。

  可是忽然又停住了。

  似乎坐在车上那个怪人说了几句什么,于是那个推车的又回过头来说话。

  “借问,这里可有一家姓柳的住户么?”

  柳青蝉与田福顿时吃了一惊,由不住相互地对看了一眼,猝然觉出了不妥!

  田福冷冷地道:“这里姓柳的人多的是,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家?”

  “我是在问一位叫柳鹤鸣柳老先生的府第!”

  说话的不是推车的车夫,而是坐在车上的那个奇异装束的外乡客。

  是一口浓重的川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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