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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他一面走著,一面心中暗忖道:「繞過這座林子,我就要施展開輕身功夫,那時候,你們要追也就難了!」

  于梵走出不過八九步遠,身後已響起褚霸的一聲大喝:「站住!」

  于梵止步回身,問道:「看樣子,褚大俠仍似不願放過我!」

  褚霸喝道:「你是罪魁惡首,今天還打算走?」

  他身形未動,已被覺慧長老拉住道:「阿彌陀佛,褚施主請稍待!」

  他掉轉頭,朝于梵道:「小施主何必再逞傲性,今天是你講實話的時候了,難道你不明白眼前危機四伏?」

  于梵頷首道:「這個在下知道!」

  「既然知道就行了!」覺慧長老道:「施主何不說實話?」

  于梵道:「大師認為我以前所說的,全不是實話?」

  「最低限度,有一部分已經證實不是實話了!」老和尚皓眉一軒,又道:「小施主此次到隆中山來,是不是來找玄元道長?」

  于梵點頭道:「當然是!」

  老和尚道:「你不是與韋施主未曾談過話嗎?找他的徒弟幹什麼?」

  于梵道:「我聽他臨終前的自言自語,自願替他來捎個口信!」

  老和尚問道:「什麼口信?」

  于梵情似萬般無奈的道:「告訴他的徒弟,說韋老前輩已經死了!」

  褚霸插口道:「就這麼簡單?」

  于梵點頭道:「確實如此!」

  那立在一旁的歐陽子修,忽地撫鬚笑道:「隆中山的玄元道長,既已身歸道山,你是否還打算走一次宜昌?」

  于梵機警地道:「我確是想走趟宜昌,如果幾位老前輩也有南行之意,我就隨你們一起……」

  于梵此言,委實出乎三位高手的意料之外,三個人你瞅我,我瞪你的,說不出心裏的滋味……

  覺慧長老蒼鬚一頭,哈哈大笑道:「送佛送到西天,看來這倒是推辭不了的,二位施主既是前往點蒼山,去宜昌也正好順路,我等這就走吧!」

  歐陽子修和褚霸兩人振衣欲走,忽然聽得于梵叫道:「你們都要飛,我怎麼辦?」

  褚霸掉頭笑道:「你這娃娃也真會裝乖賣傻,你不是已經學會了輕身飛行術了嗎?」

  「不錯!我確實是學過一鱗半爪。」于梵搖搖頭道:「但是哪能追得上你們?」

  歐陽子修一皺眉道:「武林一絕,你是真的不諳武功呢?還是在故意做作?」

  于梵笑道:「我不能說我不會武功,可是我會的東西都是見不得人的!」

  覺慧長老道:「看來我們只好輪流攜帶他走了,明天天亮之前,也就可以到達宜昌了!」

  褚霸回身一手抓著于梵的右臂,半真半假的道:「娃娃,你心滿意足了吧!看你裝聾作啞到幾時,我褚霸遲早饒你不過,走吧!」

  他們四人凌空而起,很快便離開了隆中山,向宜昌而去。

  宜昌,這個鄂西的大城,瀕長江大岸,西控三峽,東接雲夢,為山地與平原之分際。

  遠望全鎮,似在群山之環抱中,奔騰的江水,過此轉緩而分散,市街臨江,商業鼎盛。

  晨曦初上,大地佈滿一片金黃……

  北門口走進一個老和尚一黑一白兩個俗裝老者,以及一個手提行囊的年輕人。

  他們三人來到縣衙附近,在左側方懸有一方「興記學堂」,黑底金字招牌的門前,停下身來……

  夜來的急奔緊走,三個老年人仍然紅光滿面,老和尚率先定下來,雙手合什,道:「這興記學堂倒真氣派不小,小施主此行的終點所在已到,何不上前扣門問個明白?」

  褚霸嘻笑有聲,眼望著于梵,朝老和尚說道:「長老,我等送佛送到西天,人家已經到了地頭,按理我等應該迴避一下,礙手礙腳多不好呀……」

  于梵一隻右手,已經握住黑漆大門的閃亮銅環,聞言掉頭咧齒笑道:「我的想法卻不如此,我認為幾位大俠既然不辭勞苦,將我送到宜昌來,不但不應該迴避,一同見過這位陳先生,叨擾他一頓酒飯,我等一道告辭也不急呀!」

  老和尚皺眉道:「小施主不準備在宜昌多作居留?」

  于梵笑道:「我與這位陳先生,又無一面之識,只是給人家帶個口信,又有什麼值得談的?事情交代完畢,心願也就了了!」

  歐陽子修撫髯道:「既然你不覺得我等在旁不便,那麼你就扣門吧!」

  于梵笑了一笑,握住銅環,在銅垛上「錚錚錚」地連扣三響……

  脆響震盪在清晨寂靜的街道上,迴然入耳,良久不絕!

  門裏似有響動,站在門外的老少僧俗四人,神情嚴肅地站在當地。

  「呀」的一聲,黑漆大門霍地打開,由於門開得過速,陡然一朝相,門裏門外的人齊都一驚。

  于梵站在門邊石級上,首當其衝,抬眼向遽然打開大門的人望了過去。

  不料門裏的人也正好放眼過來,四目一接,兩人衝口而出一聲驚「噫」,雙雙垂下頭來。

  原來,站在門裏,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,身著紅綾羅衣,有閉目羞花之容的絕代麗人。

  她人艷如花,在烏絲雲髮上,插著一個白色的小絨圈,特別耀目顯眼……

  此刻,這位姑娘似乎嬌媚無力,俏眸半張地當門而立,將門外四個人環視一瞥,冷然道:「找誰?」

  于梵抱拳笑道:「姑娘,這興記學堂,可有一位陳先生,陳子興先生?」

  紅衣姑娘打量了于梵一下,道:「你們都是陳先生的朋友?」

  褚霸面色奇詭地道:「唔——朋友,朋友!」

  紅衣姑娘杏眼寒芒陡射,又在這一行老少身上流覽一遍,蓮步輕移,逕往後退一步,嫣然一擺手式,說道:「請!」

  那三個武林高手面面相覷了一下,隨著于梵癡愣得地,踏進了黑漆大門。

  紅衣姑娘擺手肅容,直待老少四人走進門內,這才擰轉蠻腰,仰面向門邊叫道:「黛丫頭,傻站著看什麼,關好大門,代主人看茶招待呀!」

  進門的一行老少,隨聲向門後一看,只見站在門邊正有一個年約十四五歲,身著綠衣黑鍛嵌肩的垂髻丫環……

  別看這小小的丫環,可也是一副精靈絕頂的俏模樣,腰下懸著一支短劍,端地嫵媚中顯著英武!。

  歐陽子修等人齊都愣了一愣,沒有看出這姑娘是什麼來路,全都是玄霧滿頭,迷惑不已!

  經過一條長長的朱漆走廊,走過一雙花木扶疏的坪院,出現在眼前的是明暗三間房子。

  那中間的一間房最為寬敞,形式相同的紅木描金方桌,井然有序的擺著十幾張。

  在那最盡頭處,設著一張較小的案頭,案上五經四書樣樣俱全,銅的鎮紙,黑的戒尺,以及學子們的作業,朱紅描字,極目陳雜。

  紅衣姑娘三步兩步走到人前,纖手一順,嬌聲叫道:「各位既是陳先生的朋友,看行色也似來自遠方,此處是他的授徒之地,請坐!」

  老老少少,既不明白這姑娘的底細,自也沒有什麼話好說,各自擇了一個座頭,緩緩的坐了下來。

  紅衣姑娘老實不客氣的一屁股的坐在師席的案頭,流眸晶麗,滴溜溜的又瞟了四人一眼,這才柳眉緊蹩,信口道:「貴姓?」

  于梵一見這個少女詭異之極,心中機警,沒有自報姓名,倏地站了起來,手指著零星落坐的三個老人,含笑說道:「姑娘若要先問名姓,在座的都是當今武林一代大俠,在下先給姑娘引見一下,彼此才好說話,是嗎?」

  他分別指向三位老人,從中引見之後,俊目一舒,笑道:「現在要請姑娘自我引見一番了。」

  紅衣姑娘的一雙俏目,隨著于梵的手勢移動,一面頷首表示理得。

  但是聽到後來,杏眼陡又一睜.凝眸瞪著于梵,含嗔說道:「當然不待你這少俠吩咐,我必然要自我介紹一番,你尊姓大名呢?可不能將自己說漏了呀!」

  于梵笑道:「姑娘這少俠二字,在下實在愧不敢當,要問我的名姓,見笑得很,一個跑江湖,站路設攤賣解的無名小卒罷了!」

  他的這番表白,逗樂了那位紅衣姑娘,在她愁眉深鎖的臉上,漾出了一絲可人的微笑。

  那名喚黛兒的綠衣垂髻使女,捧上幾盞熱騰騰的香茗,在每個人座前放上一盞,然後婷婷嫋嫋的走到紅衣姑娘的背後,扶著椅背,靜靜站立。

  紅衣姑娘信手取過一柄戒尺,遙遙指著說完話,行將落座的于梵,問道:「你們來找陳先生,請問有何見教?」

  這句話問得多突兀,不但于梵,就是座中的其他武林高手,聞言也是一愣。

  這個紅衣女子,究竟是什麼來路?

  褚霸急不及待,八字鬍鬚一摸,先呵呵大笑兩聲,嘻笑道:「姑娘以賓代主,何不把你的來意先告訴我們呢?」

  紅衣姑娘聞言,霍地站起了嬌軀,戒尺一指褚霸,夷然道:「褚大俠,請你不必多嘴饒舌,你技藝高強,詭詐過人,小女子衷心仰慕已久。今天天假奇緣,使小女子能拜識褚大俠的虎威,請你稍安勿躁,我們之間的樑子,少不了仍得要算一算的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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