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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


  因為他的腦海之中始終索留著夏蘋那遭受毒打後的悽楚模樣,以及她在鞭子下痛苦號叫,輾轉翻滾的情景。

  這個印象留在他的腦海中是那樣的深,使得他在想起她原先的淺笑盈盈,暈紅滿頰的嬌羞神情時,他的心裏便忍不住一陣絞痛。

  他暗自忖思道:「她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毒打?就因為對我笑了笑?或是丟了個蘋果給我?還是因為她做了人家的小妾,便該遭受如此的毒打?」

  他的腦海中思緒奔騰,一直未能止息,致使他手裏拿著筷子,也忘了去挾菜,他的神態很快地便被桌上的人發現。

  賀子龍剛剛和秦鵬飛乾完了三盅酒,嘴角上還掛著未乾的酒漬,他詫異問道:「于梵,你在想些什麼?」

  于梵的目光從秦鵬飛的面上移開,搖了搖頭道:「沒什麼。」

  賀子龍道:「既然沒想什麼,為何你何師兄敬你酒,你不把酒杯拿起來?」

  于梵聽他這麼說,才發現何凌風側著半邊身子,右手舉起滿滿的一樽酒,正含著微笑望著自己。他的目光一閃,看到何凌風臉上的那絲不懷好意的微笑,和眼中流露出來的神色,心中不由得湧起憤怒的情緒,暗道:「若非是這個傢伙挑撥,夏姑娘如何會受到這一頓打?他現在用這種眼光來看我,分明是在嘲笑我,在為他所作的事情而得意……」

  他的思潮被賀子龍沉喝之聲所打斷:「于梵,我的話你聽到了沒有?」

  于梵愕了一下,道:「我不會喝酒……」

  「你不會喝酒?」賀子龍哈哈大笑道:「漠北雙兇的徒弟不會喝酒?這件事若是傳出江湖,有哪個肯相信?」

  于梵道:「我是不會喝酒嘛……」

  賀子龍叱道:「不會喝也得喝!我們倆人從來沒有收過徒兒,好不容易收了你這個徒兒,卻是不會喝酒的,傳揚出去,豈不讓人笑話?」

  于梵真不曉得喝酒跟做漠北雙兇的徒兒有何關連之處,他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話反駁賀子龍,只好說道:「我等會還要回鐵舖裏一趟,若是喝醉了……」

  「誰說你還得回去?」

  賀子龍道:「你既然跟了我們,從現在開始就得一直跟在我們身邊,今晚就住在這兒了,你秦師叔這兒房間多,還怕你沒地方睡?」

  于梵道:「可是我還有好些東西沒有拿……」

  賀子虎叱道:「你要什麼,我們會給你買,還需要什麼?你留在鐵舖裏的只不過是些破爛東西,扔掉也就算了……」

  于梵道:「不行,我那兒還有我媽留給我的遺物,我一定要帶在身邊的。」

  他這句話並非真實的,只是無話可答,為了達到回去長興鐵舖一趟的目的,他才扯了這個謊。

  其實,他從有記憶以來,便一直不曉得自己的父親在哪兒,長得什麼樣子,他只是流浪街頭的一個小乞丐,靠著人們的施捨,度過一連串的日子。

  直到兩年以前,龔江結束了在大名府的買賣,僱車南遷時,才在一個小鎮的街頭上發現他,把他收留起來,跟隨自己的身邊。

  從那一天開始,他才結束了那一連串流浪的日子,獲得了較為安定的生活。

  由於龔江非常喜愛他,不單是傳他武功,並且還教他讀書識字,是以他對龔江的那份感情是深濃的,他絕不願因為受到漠北雙兇的逼迫,而離開龔江。

  賀子龍怎知他說的是謊話?略為一怔,道:「好吧!你回去一趟,等會我陪你去就是了,你先把酒喝了吧!」

  于梵道:「不,我要一個人回去。」

  賀子虎怒道:「不識好歹的東西,我……」

  賀子龍伸手攔阻,道:「好了,老二,等會就讓他回去一趟,諒龔跛子也不敢護著他……」

  于梵沒等他把話說完,趕緊道謝道:「多謝賀大爺……」

  賀子龍有些不悅,道:「小子,你怎麼這樣稱呼老夫?」

  于梵道:「雖然你老人家要收我為徒,可是現在還沒有拜師,若是稱呼你師傅,豈不……」

  賀子龍揮手道:「別說了,好小子,算你有理就是,還不跟你何師兄幹了這杯?」

  于梵聽得賀子龍允許自己返長興鐵舖一趟,心中大定,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得罪他們,而另外發生意外,以致影響到龔江的逃亡計畫。

  他抑制著心中的情緒,站了起來,舉起面前的酒樽道:「何大哥,我敬你。」

  何凌風笑著道:「哪裏,你是客人,應該由我來敬你,剛才得罪,尚請兄弟原諒。」

  說著,他一仰頭,把樽裏的酒一乾而淨。

  于梵猶疑了一下,只得閉著氣,也把樽裏的酒喝乾。

  他從小流浪,有時連三餐都吃不飽自從跟隨龔江之後,雖然生活安定,日子過得頗為舒服,可也從未喝過酒。

  此刻被形勢所逼,喝下了一樽酒,直把他的喉管辣得好似經過火焰燃燒一般,全身打了個哆嗦。

  賀子龍哈哈大笑,道:「你們這叫不打不相識,喝了這樽酒後,從此便該和兄弟一樣的相親相愛,凌風,以後還得要你多多照顧照顧你這兄弟了……」

  何凌風抱拳道:「賀師伯言重了,于兄弟才氣橫溢,膽氣過人,經過兩位師伯的薰陶,他日的成就未可限量,小侄以後在江湖上,還得要仰仗他多多照顧呢!」

  他這些話說得賀氏兄弟全都得意非凡,賀子龍哈哈笑道:「秦兄,你這個徒兒真是不錯啊!」

  秦鵬飛謙虛地道:「哪裏,哪裏,還得兩位賀兄多多提攜……」

  「這還有話說嗎?」賀子龍道:「你的徒弟,也就是我們的徒弟,他在江湖上一定吃不了虧就是了!尤其是等我們除了那個禿驢之後,天下武林等於是我們所有,還有誰敢得罪我們的弟子?」

  秦鵬飛道:「這些年來,我們受那禿驢的氣也夠了,這次決戰,非得把他除去不可,從此以後,天下盡人吾等掌握之內,我們可以好好的大幹一場了……」

  他舉起酒樽,道:「來,為我們這次驚天動地的壯舉乾一杯。」

  于梵聽他們提起之事,心中湧起不少疑惑,暗暗思忖道:「他們說什麼除去那個禿驢,便可以掌握天下武林,不知那人是誰?竟然會聯合起來……」

  他想到這裏,心中一動,凜然忖道:「師傅曾說過九大兇人之所以不能為害武林,是因為武林中有一個武功最強的般若神僧,使得他們有所忌憚,現在他們說是要與那禿驢作一死戰,莫非是要聯合起來對付般若神僧……」

  他的思緒被賀子虎打斷了:「于梵,你怎麼不喝酒?又在想些什麼?」

  于梵苦笑道:「我有點頭暈,不能再喝了。」

  賀子虎笑道:「真是沒用的東西,一杯酒就吃不消,你喝完了這杯酒,吃飯去吧!」

  于梵為難地道:「我實在不能再喝了……」

  賀子龍笑了笑,道:「孩子,以後你不單是要跟我們學武功,也得學學喝酒的功夫才行,好了,你就先用飯吧!」

  于梵道:「我的肚子不餓,想要先走了……」

  「走?」賀子龍道:「你走到哪裏?」

  于梵道:「我回店裏去收拾東西……」

  「好吧,你既然要回去,就快去快回吧!」賀子龍略一沉吟,道:「不過我要告訴你,你可別動腦筋想溜,無論你溜到哪裏,我們都可以找到你的,到那時,哼,你所吃的苦頭可就要你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。」

  于梵心中一驚,囁囁道:「賀大爺,你過慮了,我怎麼會呢?有這個機會能拜在你的門下,我已經求之不得了,又怎會想溜走呢?何況我小小年紀,又能溜到哪裏去?」

  「你說得不錯,」賀子龍道:「我們看上了你,是你的運氣,要知道不久之後,整個武林都是我們幾個人的天下了,到那時,你成了我們的徒兒,在江湖上有誰敢得罪你,豈不勝過跟龔跛子打一輩子鐵好?」

  于梵恭聲道:「是,你老人家說得不錯。」

  賀子龍點了點頭,道:「秦兄,請你給他一支手令,讓他回去一趟,免得又跟你那些守門的人引起誤會。」

  秦鵬飛沉吟一下,從懷裏掏出一支黝黑權杖交給于梵,道:「于師侄。你回來之後,只要把個符繳給門口守衛的人便行了,切記不能遺失。」

  于梵接過那面權杖,只見它是鋼鐵所鑄的,上面雕著一個獰面獠牙的鬼頭和一支奇形的斧頭,這大概就是代表鬼斧神鞭的身分了。

  ▼第七章 美人之劫

  他把權杖藏起懷中,只聽賀子龍道:「于梵,你回去之後,什麼話都不要對龔跛子說,免得他遭受殺身之禍,此外,我限定你在天黑之前便得回來,若是超過了時候,我們便當你有意潛逃,立刻便會派人去抓你回來……」

  于梵道:「賀大爺,你知道我不會的。」

  賀子龍道:「好吧,你快去快回!」

  于梵站了起來,抱拳道:「秦莊主,多謝你……」

  話未說完,他只覺一股酒意往上冒,眼前的事物似乎在搖晃,連腳跟都站不穩了。

  秦鵬飛只見他的臉頰暈紅,有似擦了胭脂一般,較之姣好的少女龍要美上幾分,不知怎的,他又想起了夏蘋拋擲蘋果給于梵之事。

  頓時,他的心中湧起一陣酸溜溜的味道,喝下去的酒全都化成了醋,酸得他難受。

  他不懷好意地道:「賀兄,你看你這個徒兒,就喝了這麼一點酒,已經禁受不了,真是比女娃兒都不如,還是讓他到房裏去休息一會再走吧!」

  賀子龍道:「秦兄說的是,于梵,你還是先到房裏去躺躺,等到酒醒之後再說吧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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