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鳳朝陽(108)_蕭瑟

一〇八

　　裘克心接道：「裘某人看在你一大把年紀份上，才尊你一聲老人家，想不到你竟如此狂妄不可理喻，難道你認為比你們的老大還行麼？」

　　裘克心這平和的語氣中卻有著無比的懾人的威嚴，眼高於頂的辜實全居然一時之間搭不上腔。

　　但一旁的卞清泉雖然個性火爆且老而彌憨，卻是旁觀者清，已聽出裘克心的話中顯然另含蹊蹺，不由神情微震地接問道：「你你……你說咱們老大怎樣了？」

　　裘克心嘴唇一撇道：「怎麼樣了，你自己看看不就明白了嗎？」

　　一陣急驟的蹄聲已隱隱地傳來……

　　裘克心嘴唇微撇，負手仰視夜空，除了那急勁的北風拂動他的長衫獵獵作響之外，屹立著幾如一尊石像。

　　辜實全與卞清泉二人，似已感到事態的嚴重，饒他們平日自恃功力超絕，天不怕，地不怕，但此時此地，卻不由他們二人不戒意憑添地暗中提聚真力，準備應付那不可知的情況了。

　　那急驟的蹄聲，已越來越近，在目前這外弛內張的沉悶氣氛中，一聲聲都好像是踏在這兩個老魔的心弦上似的。

　　漸漸地，雪地上已現出兩個迅疾前進的黑點……

　　該來的終於來了……

　　那正是非非子的一人一騎和馱著申屠德屍體的一騎健馬。

　　裘克心仰首靜立如故。

　　辜實全目射煞芒，鋼牙咬的「格格」作響。

　　火爆性子的卞清泉，畢竟沉不住氣，首先厲容畢現地一聲悲呼的戟指裘克心怒聲叱道：「哇！小狗，是誰幹的？」

　　裘克心緩緩收回遙注虛空的目光，漠然地答道：「你這不是多此一問嗎！」

　　卞清泉渾身微顫語不成聲地道：「小狗……你……你……」

　　辜實全面寒似水地震聲喝道：「老三，鎮定一點！」

　　話鋒一頓，獰視裘克心冷然問道：「小狗，你是用什麼手段暗算咱們老大的？」

　　裘克心漫應道：「你自己不會去檢查一下你們老大的屍體？」

　　卞清泉本就站在申屠德的屍體旁，此時，他強抑滿腔悲憤，向申屠德的屍體細一注目之下，只見屍體上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已成醬紫色，且隱隱放射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辛辣臭味，不由心中既懍且疑地脫口接道：「老二，老大是死於『赤焰絕魂掌』毒之下……」

　　辜實全微微一怔之中，道：「你沒看錯？」

　　卞清泉道：「錯不了。」

　　辜實全目注裘克心道：「你也會『赤焰絕魂掌』？」

　　裘克心冷然地道：「是的，我會，我會將『赤焰絕魂掌』的掌毒反震回去……」

　　卞清泉厲聲叱道：「小狗！咱們老大與你何仇，竟狠心下此種殺手！」

　　裘克心漠然地道：「這正是我要問你們的話，試問：裘克心與你們『東山三矮』往日無怨，近日無仇，為何你們的老大一見面就要施展這種歹毒絕倫的掌力啊？」

　　卞清泉怒叱道：「小狗！血債血還，納命來吧！」

　　話聲方落，已形同瘋虎似的和身向裘克心猛撲過去——

　　辜實全橫身架住一聲斷喝道：「且慢！」

　　卞清泉一面掙扎，一面悲聲，說道：「老二，你……你……忘記咱們結盟時的誓言了！如今老大屍骨未寒，目尚未瞑，你竟放著眼前仇人，不給他復仇雪恨嗎？！」

　　辜實全在他的耳根輕聲低語幾句之後，卞清泉才略為鎮定地咽聲說道：「好！我聽你的……」

　　裘克心見此情形，不由心中暗忖：「『東山三矮』雖然惡名昭著，罪孽等身，但比較起來這老三卞清泉倒不失為性情中人，只是這老二辜實全卻未免顯的太陰險了……」

　　裘克心念轉未畢，辜實全已沉聲喝道：「老三，還不亮兵刃！」

　　卞清泉徐徐由腰間取下一根三尺長短的鐵尺，沉穩如山地向裘克心身前挪動了三步道：「小狗，亮劍吧！老夫這『寒鐵量天尺』已三十年未曾動用過，今宵特地用來超渡你，你該算得上雖死猶榮的了！」

　　裘克心心中暗忖：「原來這辜實全是打算讓老三作替死鬼先行探探我的虛實，可笑這卞清泉也未免太憨直了……」

　　轉念間，試探著微微一哂道：「亮兵刃？你忘記本少俠的綽號的『神龍劍客』了？我看還是用你們的壓箱底功夫『赤焰絕魂掌』比較合適一點！」

　　卞清泉怒聲叱道：「小狗！你囉嗦什麼！『赤焰絕魂掌』是咱們老大的獨門絕藝，咱卞老子的拿手絕藝都在這一根『寒鐵量天尺』上，你還是亮兵刃領死吧！」

　　裘克心心中一寬，暗忖：「既然這兩人不會那歹毒的『赤焰絕魂掌』，就好辦了……」

　　誰知裘克心雖然嫉惡如仇，宅心卻是非常仁厚，非萬不得已，不願殺人，方才他故意拿話激那微帶憨直的卞清泉，就是試探目前這兩人是否也會那歹毒絕倫的「赤焰絕魂掌」以作為處置這兩個老魔的標準。

　　他，念定之後，卻是一撇俊唇道：「你如果自信並不比你們的老大強，我看還是兩人一齊上比較安全一點！」

　　卞清泉怒叱一聲道：「卞老子一個人超渡你，已經算抬舉你了！」

　　「呼」地一聲右尺左掌，已迅疾凌厲地同時攻出。

　　「噹！」

　　寒光暴閃，裘克心手橫太阿神劍，岸然卓立原地，目注雪地上的一角紅袍，冷然地道：「現在相信本少俠的話了嗎？」

　　原來就這剎那之間，裘克心是於快得不可思議的瞬間拔劍、接招、攻敵，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地削下對方長衫上的一角紅袍，可說一氣呵成。

　　這身手，這功力，已是駭人聽聞的了，何況他的對手還是名列十絕，令人聞名喪膽的老魔哩！

　　可是，魯莽成性的卞清泉，不但不想到這些，而且也不領裘克心手下留情的美意，依然「哇」地一聲怪叫道：「好小狗！卞老子偏不信邪！」

　　寒鐵量天尺一掄，正待……

　　紅影閃處，辜實全已攔在卞清泉前面，向裘克心皮笑肉不笑地道：「看你方才的表現，老夫倒不好意思不成全你一番了。」

　　裘克心微訝地道：「成全我？此話怎講？」

　　辜實全一面掏出他的獨門兵刃「修羅扇」，一面陰陰地一笑道：「這道理很簡單，如果你接不下咱們三人的聯手合擊，你就可以脫離苦海，身登極樂，這不是成全你嗎？」

　　裘克心心中暗罵一聲：「好奸險的魔崽仔，我要你們兩人聯手，你倒好意思要三人合擊了……」

　　但他表面上卻淡然地一笑道：「如果你們三人聯手還不行，也算是成全我嗎？」

　　「當然！」

　　「願聞高論！」

　　辜實全冷然地道：「小子！怕只怕你是銀樣蠟槍頭，如果你確有真才實學，能一舉擊敗咱們三人的聯合攻勢，則不出一月，整個江湖都知道你小子一舉擊敗名列十絕中的『東山三矮』，還外加一個『大漠飛龍』宗銳宗大俠，這一份榮譽，縱然不能說是絕後，至少可說是空前的了，這……難道還不能算是成全你嗎？」

　　裘克心一聽那一旁的灰衫高個子竟是橫行漠北的「大漠飛龍」宗銳，不由心中既懍且疑。

　　懍的是這「大漠飛龍」宗銳橫行大漠數十年，也未曾有過敗蹟，雖然在中原武林無他的地位，但可想見其一身功力決不等閒，自己方才對申屠德之戰，勝來並不太輕鬆，如今這三個一等一的高手聯合出手之下，自己能否接得下來，實在不敢說有必勝把握。

　　疑的卻是傳說中的「大漠飛龍」宗銳為人還算正派，怎會投入普渡教下了呢？……？

　　他心中雖然懍疑交並，但辜實全所說的空前絕後的榮譽的誘惑性卻實在太大了，不由使他意興遄飛地一聲朗笑道：「本少俠既然誇下海口，不論你們幾人齊上，一齊接下就是……」

　　裘克心話未說完，一旁卻發出一聲叱道：「小子，你瘋了！」

　　聲到人到，場中已出現一個紅顏白髮的倩裝婦人，赫然竟是宋文英的啟蒙恩師「白髮仙娘」杜美珍。

　　裘克心微微一怔之後，含笑躬身道：「杜前輩，恭喜您神功已……」

　　「白髮仙娘」杜美珍怒叱道：「小子，你自己要找死我不管，只是我那徒兒面前如何交代？」

　　裘克心方自尷尬地一笑，「白髮仙娘」杜美珍卻轉向一旁的非非子怒聲說道：「黃當家的，你年紀一大把了，也任由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胡鬧！」

　　辜實全城府深沉，他本想合己方三人之力將裘克心除掉，因為在他的如意算盤中，論個人功力不是裘克心的對手，但在好漢敵不過人多的情況之下，裘克心決難逃過自己的毒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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