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鳳朝陽(90)_蕭瑟

九〇

　　當那三粒菩提子距離他快到一尺遠時，突然由冉冉飄飛變成勁疾勢猛的星飛電掣，劃空生嘯地一閃而到。

　　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雖然早已看出這女娃兒暗器手法必有變化，但卻未料到其中竟有如此精湛的潛力，此時，變起倉卒，臨時想增提真力已是來不及了的。

　　「嘶——」

　　被他大袖捲住的兩粒菩提子已破袖而出，餘勁所及，竟將並肩立在背後的兩個灰衫老者的右耳各自穿了一洞。

　　至於口中咬住的一粒，雖然咬住了，卻是整個頭部「嗡」地一震，幾乎連牙齒也震斷了。

　　憑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的身分地位，竟然被一個年輕姑娘家的三粒菩提子弄的灰頭土臉，這可真算是陰溝裏翻船啦！

　　他，老羞成怒之下，舉手一揮，一聲斷喝道：「拿下！」

　　那兩個被宋文英的菩提子在耳垂上各穿一洞的灰衫老者應聲而出，雙雙一式「雲龍探爪」，爪掌兼施，右手抓向宋文英胸部，左掌逕取小腹，招式下流，勁氣山湧，這兩人含憤出手，恨不得一舉將宋文英擊斃，以洩方才傷耳之恨。

　　宋文英一聲清叱：「老賊找死！」

　　叱聲中，素腕齊揮，招式「左右逢源」，「砰砰」兩聲巨響，宋文英身形紋風未動，那兩個灰衫老者卻一聲悶哼，各被震退八尺之外，老臉煞白，嘴角並沁出殷紅的血跡。

　　自宋文英含憤打出三粒菩提子到震傷兩個灰衫老者為止，可說都可是一剎那間的事，一旁的「俏東施」雲中玉雖早已躍躍欲試，但因雙方發動的動作都快，沒有插手的機會，此刻她再也忍不住地飄身宋文英身前，戟指「黑水人妖」一聲嬌叱道：「老賊！別糟塌你的徒子徒孫了，亮出兵刃來，讓老娘超渡你們吧！」

　　「黑水雙妖」臉色陰晴不定下溜轉著，對「俏東施」雲中玉的挑戰視若無睹，四隻桃花眼一齊在宋文英姑娘周身上。

　　「俏東施」雲中玉一見對方無視於自己的存在，不由氣上加氣地怒聲叱道：「老賊！你再裝聾作啞，老娘可要教訓你們了！」

　　她，天生又甜又脆的磁性嗓子，雖在盛怒之下罵人，卻依然是那麼好聽。

　　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忍不住陰陰一笑道：「醜八怪，你的嗓子算是我生平所聽的最動人的嗓子，只可惜——」

　　這老妖一動憐香惜玉之心，居然說出話也會保留分寸起來。

　　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淫笑著意味深長地道：「老二，只要把燈熄了，這女兒可比那兩隻雛兒強多啦！」

　　「俏東施」雲中玉氣極之下，雙掌一揚，兩股凌厲無匹的劈空掌力分向「黑水雙妖」擊去，同時口中一聲怒叱道：「老賊納命來！」

　　「砰」然巨震中，「黑水雙妖」各自震退一步，「俏東施」雲中玉卻於被震卻步時借勢騰身而起，一式「蒼鷹搏兔」，逕向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兜頭下撲。

　　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仰注「俏東施」雲中玉那夭矯如游龍的身軀，輕薄地笑道：「娘子，這不是拚命的時候，等到夜深人靜時，本公子一定奉陪你大戰三千回合……」

　　倏然住口，身形急閃，一聲尖叫道：「哎呀！娘子饒命！」

　　「轟」然巨震中，積雪與泥石四濺，地面上現出一個直徑與深度各約五尺的大坑。

　　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舌頭一伸，陰陽怪氣地笑道：「這三個雌兒功力不錯，那床上工夫，想必更能使人欲仙欲死了……」

　　這兩個淫魔，雖當此面臨強敵的緊張當口，仍然本性難移，口中總是不乾不淨。

　　此時的「俏東施」雲中玉醜臉鐵青，一身骨節格格作響，那本來有如飛蓬的一頭亂髮，更是根根直立，就像一個準備擇人而噬的夜叉，形狀至為可怖。

　　宋文英冷眼打量著當前局勢，認為對方目前的態度，似是想以語言激怒己方以便乘機獲勝，急忙向「俏東施」雲中玉傳音說道：「大嬸，冷靜一點，莫中了老賊們的相激的詭計！」

　　「俏東施」雲中玉聽到宋文英的傳音示警之後，靈明一朗，暗道一聲慚愧，隨即卸去提聚真力，並將心頭憤怒強自抑平下去。

　　「黑水雙妖」互相交換一個眼色，意思是說：此路行不通了，咱們得另謀善策哩！

　　其實，這兩個淫魔早於見識到宋文英與「俏東施」雲中玉方才所顯示的深湛功力時，已心中嘀咕著了。

　　試想：憑他們二人的地位，如果栽在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手中，那兩張老臉如何放的下，所以才再以輕薄下流的語言企圖激怒對方，以收出手時事半功倍之效。

　　這是兩個淫魔的老奸世滑之處，可是目前這詭謀被宋文英揭穿了，可得另謀對策啦！

　　好在這兩個淫魔名義上雖自稱為兄弟，卻實際是夫妻，一個是地道的陰陽人，那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天生異稟，日陽夜陰，所以才有「人妖」之稱，這兩人因經常在一起生活，心靈中能自生感應，彼此有什麼企圖，毋需說話，只要目光一接就互相明白了。這些閒話，就此表過不提。

　　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一聲的乾笑道：「憑老夫兩人的身分，實在未便跟後生晚輩動手，何況咱們往日無怨，近日無仇，更無互相拚命理由，看三位姑娘藝業不弱，說不定還是老夫故人的高徒，因此，最好請三位姑娘報出師承來歷，以免傷了和氣。」

　　他這番話，表面上倒是說的合情合理，與方才那種既刻薄，又下流的話，幾乎是判若兩人了。

　　但宋文英蘭心蕙質，早已看透了對方的企圖，因此，她微微一哂道：「不用套交情了，本姑娘的師門決不會與你們這些下流東西有任何淵源，毋非是想弄清楚自己的師承來歷之後，才好針對自己師門武功另謀對策！」

　　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不怒反笑道：「不報出師承來歷也難不倒我老人家，頂多由老人家破例伸量你三招五式就可明白了！」

　　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接道：「先說出你們此行的目的也好，如果與咱們的目的不發生衝突，咱們也不難為你們就是。」

　　「俏東施」雲中玉脆聲叱道：「老賊！你說的多輕鬆，老娘肯不肯不難為你們，還說不定哩！」

　　宋文英接道：「你們兩人為何不在大興安嶺的大觀園中納福，卻跑來這祁連山，先說給本姑娘聽聽？」

　　宋文英這幾句話，不由使這兩個老魔暗中懍駭，羞愧交並，因為武林十絕，絕跡江湖已久。而由方才迅疾交手的過程中，他們兩人一點也沒瞧出對方的武功路數，但事實上對方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巢穴所在，按宋文英的年紀而論，縱然是她的師傅也未必清楚自己的來歷，而自己對對方卻是懵然無知，這人可真是丟到家啦！

　　這兩個老魔老奸巨滑，心中儘管在嘀咕著，但表面上卻是泰然自若地淡淡一笑，由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尖著嗓子答道：「咱們老兄弟閒雲野鶴之身，天地如此遼闊，自可任意遨逛，又何須有什麼目的？」

　　宋文英一聲冷哼，目注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微微一哂道：「今後，你們『夫妻』說話最好先行商量一下。」

　　宋文英心憤對方的荒淫無恥，明明是的一對淫魔，卻偏偏恬不知恥地以兄弟自稱，因此將她那「不乾不淨夫妻」兩字特別說的響亮。

　　兩個老魔居然「粉」臉一紅，但同時也為宋文英的話怔住了，少頃之後，才由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道：「你——此話怎講？」

　　宋文英冷嗤一聲道：「方才你曾說過：『……自可任意遨逛，又何須有什麼目的！』而你這位『夫人』卻試問說：『如果與咱們的目的不發生衝突……』之語，你們自己不感到太過矛盾了嗎？」

　　這一番連損帶諷的話，迫得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兩個老魔惱羞成怒了，尖聲怒叱道：「老夫等此行縱目的，又豈是你這乳臭未乾的女有娃兒所能過問！」

　　宋文英安詳地答道：「本姑娘固然未便過問你們的目的，但你們又憑什麼理由過問本姑娘的目的，所以，依本姑娘之見，咱們還是各行其是，互不過問的好。」

　　這片刻之間，宋文英心中千迴百轉，自己雖然不怕對方，但目前任務艱鉅，時間急迫，最好是避免惹上這等強敵，所以她的語氣也緩和多了。

　　但「黑水雙妖」豈是易與之輩，這兩個淫魔儘管對宋文英「俏東施」雲中玉二人的武功暗中不無忌憚，已到嘴邊的美食又豈輕易放過！聞言之後，雙雙陰笑，仍由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發話道：「如果我老人家必但須要過問呢？」

　　宋文英冷然地道：「那你是自討沒趣……」

　　「俏東施」雲中玉怒聲地道：「宋姑娘，跟這種下流東西有什麼說的，咱們一人一個，宰了……」

　　一隻雄健的白鴿疾掠而下，打斷了她的話。

　　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一招手，白鴿斂翼棲於他的臂彎上，然後由鴿翅下的竹筒中抽出一張素箋，匆匆一閱，不由臉色遽變，順手將素箋遞與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，雙眉緊蹙地道：「看來眼前之事，只有採取快刀斬亂麻的手段了！」

　　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看過素箋之後，無限驚訝地道：「奇怪！這消息是誰透露出去的？」

　　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左臂一抬，那白鴿展翅飛出，接著輕嘆一聲道：「以後總可以查出來的，現在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吧！」側臉向宋文英峻聲說道：「女娃兒，你既然不肯說出此行目的，老夫只好破例親自出手了，亮兵刃！」

　　宋文英傲然地道：「對付你，本姑娘就憑一雙肉掌足夠了，進招吧！」

　　「俏東施」雲中玉也向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道：「老娘也憑一雙肉掌超渡你，請！」

　　不是猛龍不過江，在「黑水雙妖」的心中，對方既已明白自己的來歷，而居然仍敢如此托大，如非神智不清，那就必然具有非凡的身手了。

　　因此，這兩個不可一世的老魔，各自神色莊重，「黑水人妖」上官無忌奔向宋文英，「惜花公子」季南星奔向「俏東施」雲中玉，四個人立地手中摺扇一揚即展開了一場武林中罕聞罕見的惡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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