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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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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念流轉,他的耳邊彷彿聽到有著微微的淙淙流水之聲,看來附近一定有條山澗……他連續兩日在大眉山莊裏碰到許多奇特的遭遇,每一個時刻都是激動心靈面臨生死的關頭。 是以這下一見如此奇異的懸巖怪石,自幼養成的那書呆子習氣又突然冒了起來。 他暗忖道:「我倒要看看那山澗的位置所在,是否是在層疊的斷崖殘壁之下。」 他目光一轉,忖道:「像這等殘陽夕照、斷石危崖的美景豈不足以激發人對於大自然的喜愛,如果還有一條如帶流水潺潺流過陡壁斷崖之間,那更是一幅美麗無比的圖畫……」 他的腳步加速,頓時又忘了自己是身受重傷,興沖沖的往前行走而去,想要尋覓到那條幽澗的所在。 漸漸的,他愈行愈遠,隨著流水的聲音追尋而去,直走到氣喘連連,方始緩下腳步來。 他張開雙臂,迎著自澗底迴旋而起的一陣涼風吁了口氣,敞開衣領,又加快腳步往前行去。 這時滿天晚霞,空中一片片絢麗雲彩,烘托著一輪渾圓的落日,金黃色的光芒, 一束束的自雲彩裏透出,落在那重疊的石巖上,使得那黝暗的巖石漆上了一層金色。 白長虹深深的嘆了口氣,道:「像這等美麗絢爛的晚霞,又有多少人能夠領略得了?唉!世間的人,盡日裏都是忙忙碌碌的,終日都在錢堆裏打滾,根本就沒有這份閒情逸致去欣賞大自然的美景!」 他雙眉微皺,嘴角泛起一絲憂鬱的苦笑,忖道:「只可惜我有如此重的責任在身,否則我將拋棄一切俗務,行走天下各大名山,尋訪那些勝跡幽境!」 他禁不住又唉了口氣,忖道:「只可惜這都是幻想罷了,人終究是不能隨心所欲的呀!任何時候都要受到環境的支配,而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!」 眼前景物觸起他心中無限感慨,他垂下頭去,黯然道:「我不曉得要到何年何月方始能夠擺脫一切,做自己所喜歡做的事!」 他寥落地向前行去,才越過一塊大巖石,眼前地形已變為傾斜,整個山巖都是連接在一起,好似被人工鑿成的,平坦無比。 抬頭望去,對面是一道高聳的峭壁,壁上長著不少的樹木藤蔓,在殘霞輝照下,一片陰暗。 耳邊流水之聲,倏地清晰無比,山風吹過,還帶著濛濛的水氣,撲上身來。 白長虹心中大喜,加快了步子行去,只見眼前石巖好似被人從中劈了一斧,平滑的斷崖下,就是一條深深的山澗。 山澗水流湍急,自對面山崖間,掛下一條長長瀑布,水流翻激,濺起了高高的水花,順著那條山澗往狹谷裏流去。 淙淙的水聲悅耳,濛濛的水氣騰騰而上,好似一片淡淡的白霧,又像一層薄薄的輕紗。 「啊!真是鬼斧神功,神奇莫測!」他掠了下垂落額頭的髮絲,忖道:「像現在這種情景,若不作首詩,豈不辜負了如此美好的風景?」 他詩興大發,竟然又忘了自己仍然是在危機的環境之中,掙扎著脫出華百佗的追擊。 倏地── 遠處一聲長嘯傳來,一條人影如電飛躍而來,接著又是兩條人影跟隨而來。 白長虹悚然大驚,腦海中意念急速的轉了兩圈,掉頭一看,已瞥見那三條人影成三角形的飛躍過來。 他駭然忖道:「想不到華百佗竟然這麼快便已來到這裏,而且那與他同來的兩人,身形之快,較他毫無遜色,看來也是武林中絕頂的高手!」 他不及多加忖思,身形一動,往右側疾行而去,尋到一個巖洞便躲了進去。 這些被流水沖擊、被氣候風化而成的窟窿,僅不過深約四尺餘,寬廣尚不足容人站著。 白長虹將自己身子蜷曲著藏在裏面,右手緊握著射日劍,預備一有不對便可拔劍出鞘,搏殺來人。 他身形剛一藏好,便聽到華百佗大聲叫道:「白長虹,你出來!」 緊跟著便是一個有若洪鐘的聲音道:「華老,你這樣叫喚,就算那白長虹聽到了也不會答應,又何必花費精神?」 華百佗道:「公羊兄,你不曉得那白長虹多麼可惡,竟然連番數次的設好圈套,嘿!他還想利用連環之計使我誤入歧途!」 「哈哈哈哈!」那被稱為公羊兄的人大聲笑道:「我赤足神魔尚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敢與華兄你鬥智,嘿!天下武林都在你的算計之中,又何畏一黃口孺子?」 白長虹聽得心裏一驚,沒想到那星宿海老魔頭,宇內第一邪門高手赤足神魔也來了! 他驚忖道:「不知道那第三個人是否就是他的妻子碧玉琴魔?」 他心中震懾這惡名擾動天下將近七十年的大魔頭,手中長劍不由得緊了一緊,精神凝注在劍刃之上。 風聲呼呼吹過,夜風裏帶來淙淙的水聲,彷彿一闋輕柔的夜曲。 但是他的腦海裏已經一點詩意都沒有了,唯有的意念是怎樣才能逃過這三個大魔頭的耳目。 他連氣都不敢大喘,緩緩的凝聚著自己慌亂的心志,將分散在每條經脈、每個穴道的真氣搜集起來。 漸漸,他已渾然忘記自己身外的事物,將全部意志都放在趕忙提聚真氣上。 倏地── 自那淙淙的流水聲裏,傳來兩聲鏗鏘的琴聲,恍如兩隻尖芒穿入他的心底,使得他的心弦猛然一跳。 緊接著又是兩聲更為尖銳的錚錚之聲,在空曠的左右間響起。 白長虹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,痛苦無比地俯下了腰,但他卻仍然忍住自己的痛苦,沒有發出一聲呻吟。 「華百佗!」一個尖銳的女聲夾在裊裊未散的琴音裏響起道:「你說那白長虹一定是跑到這裏來,怎麼我的琴音卻沒將他激出來?」 赤足神魔大聲道:「夫人,那白長虹連華老都能瞞過,他定然能抵得住你這幾下『風雷震天』的!」 白長虹苦笑了一下,嘴唇張開,將剛才忍著含在嘴裏的鮮血吐了出來。 碧玉琴魔潑口大罵道:「你這老鬼,竟然敢說老娘的琴技不行?想當年你還說我的琴聲較之仙音尤為悅耳,現在倒小覷起我的碧玉琴起來?」 赤足神魔一陣狂笑道:「夫人!那都是當年的事,想當年你長得如花似玉,美得賽似天仙,嘿!現在你是什麼樣子?」 「老鬼!」碧玉琴魔怒吼道:「你這殺千刀、砍萬段的,老娘都快八十歲了,還能像十八歲的小丫頭?你也不照照鏡子,看看你那張瘦得跟猴子似的鬼臉,還敢說老娘醜?」 赤足神魔道:「夫人,我又沒說你醜,只不過是講你沒有當年漂亮罷了!」 碧玉琴魔揚聲大罵道:「放你的屁,你少臭美了,當年你也不過是個光頭赤足、滿身疥瘡的癩皮小子,只怪我瞎了眼,會嫁給你這老鬼!」 赤足神魔聲音已經軟弱下去,低聲道:「好了吧!夫人,別老是揭我的底好吧?」 碧玉琴魔聲色俱厲,道:「呸!誰是你的夫人?你的夫人已經死在海外那三個老鬼手裏了!」 赤足神魔道:「當年又不是我故意讓你受大戢那老禿顱一掌『混元金沙』,我只是要躲開破玉子那窮酸的什麼鬼『破玉功』而已!」 碧玉琴魔恨恨道:「一提起這事,我心裏便有氣,當年我若不是顏面被金沙所傷,怎會敗在鐵笛老尼姑手裏?後來我叫你到天山去找朵雪蓮,你都沒有找到,以致我的顏面再也不能恢復從前那樣,更談不到駐顏不老了。」 她說話快捷,但是聲音卻是柔美得很,雖是罵出極髒的字眼,但依然使人聽來很是悅耳。 白長虹藏身在石巖隙裏,正在為碧玉琴魔的琴聲所頭痛,他曉得自己只要再聽頃刻琴音,便將心脈不保而死去。 但是卻不料由於一句話而使得星宿海雙魔爭吵起來。 從話聲裏他可聽得出碧玉琴魔的氣焰之盛,也可感覺出赤足神魔的難堪與尷尬情形。 他只是在奇怪這兩個被目為天下邪門之最高宗師,竟會像平常夫妻一樣,見了面爭吵不已,而且還互相揭露對方的短處。 在這雙方對罵之際,他已隱約知道當年雙魔自漠北侵入中原與海外三仙搏鬥的情形。 由於那一戰,使得中原武林安寧了十年之久,但是後來卻因為華百佗的介入,而加速了他們再次領袖中原武林的行動…… 白長虹一想到華百佗,立即便記起一事:「星宿海雙魔爭吵了這麼久,怎麼沒聽到華百佗的聲音?他也應該勸勸他們才對呀!」 他心中意念急轉,真忍不住想要伸出頭去看看華百佗在弄什麼虛玄,但是一想到華百佗的狡猾陰險,立時便又忍住了這個念頭。 僅僅這麼一會兒,巖石上突然一片寧靜,再也聽不到星宿海雙魔爭吵之聲,就彷彿他們已經離去了…… 這種沉寂卻有似重鉛般的緊壓著白長虹的心胸,上面愈是沒有聲音,他愈是不敢大意,惟恐華百佗會突然另出奇計,誘使自己投入陷阱之中。 他左手伸進囊中,掏出三枚金龍梭來,忖道:「若是我被他們發覺,先請他們嚐嚐金龍梭再說!」 夜風裏傳來隱約的潺潺水聲,月光斜斜的投射在石巖上,將那幢幢的黑影拉得長長的。 淡淡的月光下,巖石的陰影好像是神話裏的魔鬼,窺視著躲藏在隙窟中的白長虹。 他苦笑了一下,忖道:「我真可憐,每一次都在別人的追擊之下逃生,每一次都面臨死亡之神在我面前獰笑,這是不是像處身在老貓爪吻下的小鼠?」 一陣涼颯的夜風吹上身來,他不由打了個寒噤,身上抖了一下。 他啞然忖道:「我又何必自怨自艾呢?我相信今晚一定可以脫險,因為命運之神對我還是很照顧的!」 靜靜的等待中,死亡的威脅下,人的思緒總是不寧靜的,許許多多的意念,會有如抽剝不停的蠶絲,連綿不斷的泛上心頭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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