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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一


  公孫飛鴻在旁突見李劍銘如此大笑,不知其妙何在,也湊前一看,緊跟著,他也禁不住大笑起來。

  好半晌,他們方始止住笑,公孫飛鴻搖搖頭道:「我這麼兩天也沒有看到,想不到其妙如此!」

  李劍銘道:「好了,我們不必進去了,你師祖一定不在,我看你留個紙條,我們一起到城埋去吧!」

  公孫飛鴻道:「咦!你怎麼知道他們沒在?」

  李劍銘道:「我們這麼大笑一場,你師祖也沒出來,當然他還沒回來。」

  公孫飛鴻哦了一聲,摸了摸頭,推開大門往裏面走去,果然沒有看見自己師祖回來,他於是拔出寶劍,在桌上刻了幾個字,便又走出廟外。

  李劍銘道:「刻好了吧!怎麼說的?」

  公孫飛鴻道:「我說我們已經到杭州城裏等他老人家。」

  李劍銘道:「你沒告訴他,我們住在那裏?」

  公孫飛鴻道:「他老人家自己會找到的,我們走吧!」

  下弦月更加斜西,遠處響起第一聲爆竹,夜將過去,白天即將來到了。

  黎明前的一剎那是黑暗的,似墨的夜色很快地便吞沒了他們兩個矯捷的身影。

  寒風呼呼而過,爆竹聲已斷續響起。

  熊熊的炭火,映得牆上的幾個黑影,在搖晃不定。

  室內響起了一個沙啞的笑聲道:「哈哈!我老叫化可從沒今天這麼痛快地過年守歲,而且又碰到劉家兄妹重逢,所以大家該乾了這一樽……」

  「什麼?這麼一點酒都不能喝?我老叫化已經灌下快兩罈酒了,可也沒喊吃不消,不行,非喝不行。」

  李劍銘呵呵笑道:「在這兒各位,又有那個能跟你相比的呢?你這是醉不死的酒鬼,而且你雖然喝了那麼多,可是你一連上了幾次廁所了?」

  老叫化笑道:「我老叫化上毛廁有什麼關係?你不服氣儘管也在毛廁裏睡一覺如何?」

  李劍銘笑道:「這個在下可不敢領教,也沒那麼大的雅興,不過,老叫化哥哥,我們來個聯字酒令如何?有唸不出的就不能吃酒。」

  老叫化將頭搖得跟篩米似的,他說道:「我老叫化喝酒可行,但是酒令可不行,要我不喝酒,那可要了我老命。」

  李劍銘一笑道:「我這個酒令你一定會,現在你聽我說幾個字,你就說幾個字……」

  他朝室中各人眨了下眼睛,起令道:「雨。」

  老叫化一聽,喜不自勝地道:「這個簡單,我老叫化也會對。」

  他咳嗽一聲,清了清喉嚨道:「風。」他端起酒樽,仰首喝了一口。

  李劍銘點頭笑道:「花雨。」

  老叫化呵呵答道:「酒風。」

  「飛花雨」李劍銘很快接上說道。

  「發酒風。」

  「點點飛花雨。」

  「回回發酒風。」

  「簷前點點飛花雨。」

  「席上回回發酒風。」

  「皇天有道,簷前點點飛花雨。」

  老叫化搔了搔頭,沉吟了一下,方始說道:「祖上無德,席上回回發酒風。」

  他這話一出,室內哄然大笑,李劍銘笑道:「你知道就好,以後少喝點酒就不會發酒風了,害得你自己都說祖上無德。」

  老叫化一瞪鼠眼道:「這明明是你設下的圈套,偏叫我鑽這個……」

  李劍銘道:「好了,我現在說一個白字先生的笑話給大家聽聽,算是補償你這一杯少喝的損失。」

  他說道:「一監生愛讀白字,喜看書。一日看水滸,適友人來訪,見而問之:『兄看何書?』」

  答曰:『木許。』

  友詫問道:『書中所載均是何人?』

  答曰:『有一李達。』

  友更詫道:『李達是何樣人?』

  監生慍道:『爾真笨蛋,豈不知李達手使兩把大爺,有萬夫不當之男?』

  他剛一說完,惹得滿室大笑,公孫飛鴻笑道:「我也想起一個白字先生的笑話來,現在也一併說出,好讓大家一樂。」

  他說道:「一訓蒙先生愛讀白字,東家議明,每年束修穀三石,伙食四千,如教白字一個,罰穀一石,如教一句白字,罰四千。」

  「到館後,其東家在街上閒走,見『泰山石敢當』,先生誤認『秦川右取堂』。東家說:『全是白字,罰穀一石。』」

  「回到書館,教學生讀論語,把曾子曰讀作曹子日。卿大夫又被念為鄉大夫。東家說:『又是二個白字,三石穀全罰,只剩伙食錢四千。』」

  「一日這訓蒙先生又將李康子,念作李麻子;王曰叟,念作王四嫂。東家一聽,說道:『此是白字兩個,全年伙食四千,一併扣除。』」

  「先生作詩嘆曰:『三石租穀苦教徒,先被秦川右取乎?二石輸在曹子日,一石送與鄉大夫。』又曰:『四千伙食不為少,可惜四季全扣了;二千贈與李麻子,二千給予王四嫂。』」

  他這個笑話一完,又是一陣哄然大笑,尤其是劉雪紅更是笑得花枝招展,搖擺不已,盆中熊熊爐火,映在她的臉上,更是笑靨如春,薰得人醉。

  笑完,劉懷冰道:「我從天山下來,至今已有四月,有一次我從洛水經過,因為要為了方便,所以穿了件儒袍,我在渡船上與搖船的舟子閒談起來,我告訴他說我是教書先生。」

  「舟子肅然起敬問道:『相公貴庚?』我回答:『我二十三歲,肖狗的。』」

  「那舟子一聽,搖頭奇道:『我也肖狗,為什麼貴賤這麼不同呢?相公你是那個月裏生的?』我說我是正月生的,那舟子恍然大悟道:『哦!我知道了,怪不得我搖了這一輩子,我是十二月狗尾巴生的,相公正月,是狗頭生的,所以教(叫)了一輩子。』」

  他一攤雙手道:「他說我會叫一輩子,所以我趕緊換上緊身裝,背起寶劍,從此不敢多說話──」

  他這一個笑話,又惹得室內響起一陣大笑,老叫化大嚷道:「喂!你們再不要講笑話了,我老叫化酒喝得太多,再笑下去,可要把肚子笑得漲破了,稍等我上了廁所後,再來說吧!拜託──」他端了端褲子,飛快地往外奔去。

  李劍銘搖了搖頭道:「他生性詼諧,做事更是不拘世俗禮節,開朗達觀,確為性情中人,勝過那些虛偽冒善者多多。」

  他抬頭看了看已現灰白的窗外,說道:「天亮了!現在已算是大年初一。」他起立作揖道:「恭賀新禧,恭喜各位如意吉祥,新年如意。」

  劉雪紅盈盈走過來,對著李劍銘一福:「恭喜銘哥你一切如意──」

  李劍銘搖手道:「你不要太客氣了,我可沒有壓歲錢給你!」

  劉雪紅一嘟小嘴,伸出手來撒嬌道:「那有這麼好的事?你非給我壓歲錢不可!不然,哼!」

  門外響起老叫化的聲音,嚷道:「姑奶奶!少撒嬌了,跟我上街去看年景吧!」

  話聲裏,門外擲進一串著燃的爆竹,「劈哩叭啦」就在她面前炸了起來。

  她驚叫一聲,便往外面躍去,接著老叫化的笑聲,朝前院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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