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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〇


  二人坐下不久,樓梯又是一陣「砰砰」亂響,一連上來了五位武林人物。打前頭是一位年約五旬的老者,面色紅潤,軀幹魁梧,身穿一件黃綢半截長衫,薄底快靴,步履矯健,上樓只乾咳一聲,音調沉雄,顯見內外功已有精純的火候。

  身後四人,就是昨晚在華英酒樓碰上的幾位,赤練蛇白如海也在其中。

  座中二人一聞咳聲,即立起身來,朝老者一躬身,退立兩旁。

  魁梧老者微一頷首,雙手一擺說道:「大家坐下談談!」說著,自己先朝當中一張桌面主位坐下。其餘各人亦相繼落座。

  草上飛余兆雄雖然年輕,但自幼就在鏢局裏混,對於江湖上近十年來出名的人物大多見過,此時一見這位魁梧老者,心中不由一怔,暗忖道:「怎麼這位一向心狠手辣、桀驁不馴的生死掌侯光霽也來這裏,看樣子還是此間的主持人物!」

  他哪裏知道這生死掌侯光霽正是活閻羅仇燦的得力臂膀,凡是對外大小事項,全是由侯光霽一手出面主持的。

  不一刻,樓下又走上來四個服式一樣的老人。這四人一來到樓,連生死掌侯光霽也全都站了起來,一陣寒暄過後,才始一同落座。

  這一下更把草上飛余兆雄愕住了,怎麼連苗山四煞也是他們一夥,這問題可更不簡單!

  這苗山四煞,自幼生長於苗疆,原為楊姓漢人的兒子,父母早亡,為一異人收養,把兄弟四人取名龍、虎、風、雲,並盡傳一身所學。他們武功高強,招式神奇詭異,一手飛刀更是出神入化,每次出場都是四人聯手,練有極為霸道的飛刀陣式,就是武林一流高手碰上也很難倖免,出道以來,數十年罕逢敵手,愈益養成他們狂傲不凡的氣概。

  這時只聽生死掌侯光霽與同來諸人低語了一陣後,抬頭朝四煞含笑說道:「此次多蒙四傑仗義來京助陣,共同收拾風雷幫,為武林除去一害,仇當家因職責在身,未克親臨致謝,特令小可代為致意。」說罷雙手一拱。

  苗山四煞老大楊龍哈哈一笑道:「我等武林中人,仗義伸手,理所當然,何況盲叟老前輩飛柬相邀,老朽兄弟哪能不稍盡棉薄,為武林除害?侯當家的千萬不必介意,但不知對頭是否真的膽大包天,入京滋擾,抑或需要我等南下剿滅,老朽兄弟,悉聽驅策!」說罷一陣狂笑,意態妄傲之極。

  生死掌侯光霽聞言應道:「據調查所得,風雷幫諸人,業已分頭北上,計算日程,此時諒已到達京中。」說罷又轉對赤練蛇白如海問道:「這兩日京城裏有發現新來可疑的人麼?」

  白如海恭謹的答道:「截至昨日為止還未有所發現,惟據眼線報告,昨天下午打磨廠一帶突然來了三位遊學士子看來頗為岔眼,但又不像我輩中人──」正待再說下去,驀的一抬頭,和草上飛余兆雄一照面,趕緊收住話腳,低聲向他們幾人耳語起來。

  余兆雄正在凝神傾聽籌思對策之際,突然被對方這一抬眼,立即有所驚覺,把頭一偏,但已慢了一點,仍被對方看個正著,立知不妙,同時消息已經探到,再流連下去有險無益,乃喚來茶博士,付過茶資,離店而去。

  他加緊腳步,順著陸劍平所留下的暗記,一路彎彎曲曲的向西走去。

  出西直門就是海甸,湖水澄清,碧波一望無際,沿湖柳蔭樹下,盡是茶棚,湖岸邊繫著許多小舟。

  草上飛余兆雄沿著茶棚走了約有一箭之地,遠遠就望見陸劍平與司馬凌空兩人,瞪著眼直向這邊看來,好像等得很是心焦。

  他緊行幾步,來到陸劍平身前,立即一使眼色說道:「有勞久候,兩位諒來還未遊湖,小弟來遲應罰,願為暫充舵手!」說罷不待陸劍平回話,即一腳跳入船中,坐在主舵的位子上。

  陸劍平心知有異,含笑一拉司馬凌空,相繼落入舟中。

  余兆雄一打倒槳,掉轉船頭,手下微微一加勁,小舟航向湖中駛去。

  轉過一條堤岸,舟行漸漸加速起來,約有盞茶工夫,小舟已離岸里許。

  這一帶全是人高般的蘆葦,遊人罕到,余兆雄四顧無人,雙槳一拍,小舟像箭射般衝進蘆葦裏面,只兩個迴旋,已湮沒在葦塘裏面。

  草上飛余兆雄停下雙槳,乃將雙福茶樓的情形向陸劍平詳細報告一遍。

  陸劍平聽罷,不由雙眉一皺,嘆聲說道:「想不到事情會牽連得如此之廣,看情形他們是早有預謀,照目前所知道的對方實力,已足夠我們費力應付了,難保後面還有更毒辣的手段呢!」

  余兆雄接著說道:「幫主,以本座愚見,他們可能已經準備以王府的勢力來對付我們,但暗地裏卻集合了各派的高手先把我們圍住,要把我們一網打盡,手段可謂毒辣之極!」

  司馬凌空說道:「他們既已發動全力來計算我們,一定有周密的部署,據余兄適才所說的雙福茶樓情勢,可能對我們已生疑心。」

  余兆雄忽有所覺,連聲說道:「對了,真是百密一疏,當時我和白如海兩眼一對照,對方桌子上的人,聲音突然全部低沉下來,剛才一路行來總覺得身後有什麼在跟蹤似的,但回身試探了幾次,仍然看不出究竟來!」

  陸劍平沉吟了一下道:「看樣子打磨廠一帶我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,但是其餘的人還未聯絡得上,怎好先行離去?」

  草上飛余兆雄經過一陣沉思後,說道:「聽他們語氣,沿途還沒有什麼埋伏,所有高手眼線全部分佈在城裏,所以──」

  正要繼續往下說,忽然一聲輕微的撥水聲,隱隱傳來。

  陸劍平耳目聰靈,聞聲驚呼道:「不好──」單足一點船舷,微一借力,身形憑空拔高五尺,半空裏雙臂一張,擰腰一彈腳,人又平射出去。

  去勢如電閃雷奔,迅捷俐落,世所罕見。

  他循著輕微的撥水聲方向尋去,那蘆葦中「嘩啦,嘩啦」的聲音,越來越重了,諒那人已覺出自己偶而疏忽,被陸劍平這一聲驚呼更感到心慌,手腳凌亂失措。

  陸劍平足沾蘆葉再次騰空平射之際,就已看出一個勁裝漢子急速地駕著小舟,成之字形穿越葦叢逃竄。

  他冷哼一聲,猛的一加勁,展開凌虛步法,身形像飛矢般從後射到。雙臂一圈一撩,一招「龍飛九天」已應勢而出,直朝勁裝漢子雙肩抓去。

  那漢子驀覺勁風罩肩射到,情知不妙,究竟身在舟中躲避不夠靈活,正想棄舟藉水遁走,但哪裏來得及,雙肩被陸劍平抓個正著,只痛得咬牙慘哼不止。

  這時草上飛余兆雄輕輕將小舟划過來,已經看出這漢子在茶樓中是和生死掌侯光霽一路來的。可能是一路綴下來的,忙朝陸劍平一陣耳語。

  陸劍平雙手一捧,低喝道:「你是奉何人之命跟蹤在下三人,快說!」

  那漢子一聲冷笑道:「在下偶而遊湖,干你何事?這裏是京畿重地,任何人都要遵守王法,難道在下遊湖你也要強行干涉!」

  陸劍平被說得啞然失笑,再一端詳那漢子容貌,只見他一臉橫肉、猙獰可怕,顯見是為非作惡之徒,偌大一個湖面,竟會如此湊巧恰在蘆葦叢間碰上,在茶樓中又與生死掌侯光霽是同路人,怎能相信他這臨時編造的謊言!

  陸劍平不由沉聲喝道:「你既不做虧心事,為什麼見了我們,一味掉頭就跑呢?」

  壯漢雙眼一翻道:「咱何曾逃開,遊湖操舟,均隨意之所在,哪有一定的方向,適才只是你疑心生暗鬼罷了!」

  陸劍平微笑道:「你辯得還真不錯,但是我們今日處境,寧可誤殺,不能輕放,若再不說實詰,立刻就叫你嚐嚐搜陰逆脈手法的滋味!」

  那漢子也是識貨的人,聞言面色一變,但對此種只是耳聞尚未眼見的奇絕天下的手法,度量眼前這位少年,不可能有此功力,故仍閉目不語。

  陸劍平雙眉一挑,伸出右手中、食兩指,朝那漢子上身十二大穴迅疾的點了一遍,一面微笑睇視。

  那漢子只覺陸劍平手指在自己身上點了幾下,並無絲毫感覺,突然雙目一睜,眼見陸劍平臉含微笑,心中暗忖:「此時不走,遲就來不及了。」

  逃生之念一動,暗中猛吸一口真氣,雙腳一蹬,便待往水裏跳下。

  哪知他一提氣,只覺渾身痠麻,功力全失,本是縱起之勢,這樣一來,反如軟蛇般癱瘓在舟中,心中氣血,漸感倒向逆流。

  陸劍平仍然微笑道:「現在趁著氣血尚未逆轉,趕快說出。在下不為已甚,還來得及少受一點痛苦!」

  漢子依然倔強地說道:「只要你們一離開此湖,咱總要你們有好看的!」

  陸劍平兩眼一瞪,精芒暴射,怒極而笑道:「你大約是不見黃河心不死,等會就有你好受的……」

  一霎時,那漢子只覺全身穴道似被針刺般的在抽痛,血管像被蟻咬一樣,全身痠痛難受已極,精氣漸漸倒向逆流,只痛得他汗下如雨、哀嚎不絕。

  余兆雄冷笑說道:「光棍眼裏揉不進沙子,好漢不吃眼前的虧,你們昨夜在華英酒樓和今早雙福茶館所說的,我們全知道了,此刻不過證實一下而已!還是快些說出,免致多受痛若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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