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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七


  只有查玉暗暗叫苦,忖道:這兩個老奸巨猾之人,早已知道楊文堯酒中下了毒藥,但卻不肯暗中示意於我,如今他們都把藥酒逼出,只有我一人咽入腹中──

  冷公霄暗中提聚真氣,目注楊文堯,微聲一笑道:「楊兄智者千慮,卻有一失。你這花軒中雖有重重機關埋伏,而且又以掌斃歌姬的殘酷手段,迫我們飲下藥酒,卻未想到丁老三、冷老二,都暗中作了準備,兄弟自信把飲入腹中的藥酒,全部逼了出來,丁老三比兄弟更是精明,原酒奉還了楊兄一個滿杯,想來他腹中藥酒,也已逼出的點滴不剩,楊兄一番苦心,也許只毒害了一個查玉,這筆帳目有查子清找你討還,和我們這鬼王、千毒二谷無關──」

  他微微一頓後,接道:「這且不去說他,單以眼下情勢而論,楊兄也是算有遺策,這花軒不過數丈方圓,四個人,有三個和楊兄誓不兩立,兄弟也許不是楊兄敵手,但如加上了丁老三和查玉,情勢又不同了,楊兄估量估量,可有以一勝三的把握嗎?」

  楊文堯並不立時答話,先打量一下花軒中的敵我形勢,只見丁炎山、查玉、冷公霄各守一處方位,已成了合圍之勢,當下捋髯大笑,道:「別說三位已飲了我楊文堯秘製的絕毒藥酒,縱然三位未曾飲過藥酒,兄弟還能擋得住三位聯手之力,三位如若不信,但請出手就是。」

  丁炎山陡然向前欺進兩步,逼到楊文堯身外三尺之處,冷冷說:「楊兄豪氣,實叫兄弟佩服,丁老三最是不知死活,願先和楊兄力拼十招試試,不過──」倏而住口不言。

  楊文堯道:「丁兄有興,莫說十招,就是一千招一萬招,兄弟也要奉陪,不過什麼?先請把話說明,生死之事,也不急在一時。」

  丁炎山道:「我那兩位姪女,被楊兄擄來楊家堡,不知現在何處?」他剛纔那一陣放聲狂笑,暗中試氣,已知身體復原,膽氣壯了很多。

  楊文堯道:「丁兄問話實在高明,兩位賢姪女現在敝堡後宅,我已責令內人小心看顧,丁兄只管放心。」

  丁炎山拂塵一甩,道:「楊兄以堂堂堡主之尊,擄迫兩個晚輩到你楊家堡來,不知用心何在?」

  楊文堯道:「兩位賢姪女在兄弟堡中一事,千真萬確,擄迫兩字,實愧不敢當,如若丁兄認為別有用心,這就叫兄弟難以答覆了。」

  丁炎山怒道:「不論是擄迫,還是哄騙,這等作為,未免太過欺人。」拂塵一抖,劈頭打擊。

  楊文堯袍袖一拂,劈出一股潛力,架開拂塵,笑道:「丁兄如果真要動手,最好拍出背上兵刃。」

  丁炎山道:「那倒不必!」拂塵一揮,橫腰掃去。

  楊文堯大聲喝道:「丁兄遠來是客,兄弟禮讓三招。」身子一轉,橫向旁側躍去。

  冷公霄呼的劈出一掌,道:「比武動手,講究真功實學,楊兄最好少耍花招。」

  楊文堯身懸半空,猛揮右掌,硬接了冷公霄一記掌風,身子借勢飄起,懸空一轉,已出花軒,但聞花軒四周一陣隆隆巨響,陡然由軒沿四周,疾落下一面金網。

  原來楊文堯閃避丁炎山拂塵襲擊之時,已把機關發動,算準了時間,借著和丁炎山、冷公霄動手的機會,躍出花軒。但見他身懸半空,猛一轉身,落在一片荷葉之上,捋髯笑道:「三位請在花軒中住幾回吧!兄弟那花軒,外面看來雖不起眼,但裡面埋伏機關甚多,三位如能安安分分,在軒中休息幾日,兄弟自會派人按時送上酒菜,絕不會虧待嘉賓;如若妄圖破那金網,觸動了什麼機關,可別怪兄弟事先沒有說明。」

  楊文堯,瞬息已到數丈開外。

  不知何時,那花軒已行由岸邊向荷地之中移動。

  冷公霄伸手一觸那落戶的金網,但覺柔中帶硬,也不知何物做成。這三人都是久歷江湖之人,身陷危險,反而都變的十分沉著。六隻眼睛,一齊盯在楊文堯身上。

  楊文堯說完之後,縱身而起,躍登上岸,轉眼間隱入花叢之中不見。

  冷公霄緩緩退到席位旁邊坐下,笑道:「楊文堯把咱們困到這花軒之中,不知用心何在?要說他真敢存心加害咱們,量他憑仗楊家堡這點基業,還不敢樹立二谷再加一個查家堡這等強敵。」

  丁炎山繞軒走了一周,說道:「神算子楊文堯之名,倒非虛傳,這花軒已移到荷池之中,丁老三還是看不出一點門道。」

  查玉心中暗暗忖道:他們兩人都把吞入腹中藥酒,逼了出來,縱然在此軒中困上幾日,也不致有什麼危險,我卻不能陷他們守在此地,靜等藥酒發作而死,怎生想個法子,逃出此軒才好。

  按下三人被困荷地花軒之中,再說偃師郊外,那荒涼的莊院之中,一所精緻的廂房裡,高燒著四支紅燭,照得滿室通明。

  神州一君易天行靜靜的站在一角,臉上微帶笑意,看著那紫衣少女。

  忽見她放下掩口羅袖,整了整頭上珠飾,星目流轉,打量了室中的景物,突然綻脣微微一笑。

  這一笑和適才那等羅袖掩口的大笑,截然不同,只見她嬌艷絕倫的粉面之上,隨著那笑容,幻化出千嬌百媚,只看得室中所有之人,個個目凝神呆。

  正當室中所有之人都為她那動人魂魄的笑容引得如醉如痴之時,忽聽徐元平哇的一聲,吐出一口鮮血。

  那紫衣少女星目微轉,望了徐元平一眼,臉上笑容突斂,緩步直對徐元平走了過去,冷笑一聲,道:「你怎不神氣啦?」

  徐元平舉起衣袖,拂拭一下嘴角間的血漬,雙手撐在地上,掙扎著站了起來,目光緩緩轉動,掃掠全室一周,抱拳對神丐宗濤一禮說道:「晚輩多承施救,此情此恩,留待日後補報。」搖搖擺擺,直向室外走去。

  他這等倔強的性格,使全場高手,都為之怦然動容,齊齊把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。

  要知眼下之人,無一不是身負上乘武功的高手,都已看出了他沉重的傷勢,如果不及時調息,祇怕凶多吉少。

  神丐宗濤一張嘴,欲言又止,順手取過背上的大紅葫蘆,咕咕嘟嘟,連喝了三大口酒。

  那紫衣少女移動蓮步,嬌軀向後退了二尺,讓開一條去路。上官婉倩扶著父親的肩膀,繞到父親身前,冷冷說道:「站住!你要到那裡去?」

  徐元平聽得喝問之言,不自禁轉頭望去。

  他全身餘力,都用來支持身體走路,這猛一轉頭,身子重心頓失。腳下站立不穩,疾向一側倒去。

  但見神州一君右腳一抬,突然向前欺過三尺,伸手把他倒摔的身子扶住。

  徐元平目光仍然投注在上官婉倩的身上,喘一口氣,說道:「我到那裡去?你能管得著嗎?」

  上官婉倩道:「哼,誰要管你了──」她微一停頓後,又說道:「但咱們打架之事,還沒有分出勝敗,你跑了,我到那裡找你?」

  徐元平微一沉吟,豪壯地說道:「我要死了,咱們是不用再比啦!如果我還活著,自然會找你打個勝敗出來。」

  上官婉倩說道:「好吧!你的傷要是好了,可以到甘南上官堡來找我,只要得不到你的死訊,我會永遠──」

  忽然覺著話中有了語病,倏然住口。

  徐元平舉起手來,伸出三個指頭,道:「三年吧!如果我三年還沒有去,那我就是死了!」

  上官婉倩忽的嘆息一聲,黯然說道:「你如真的死了,我這一生之中,祇怕再難找到像你這樣的敵手了。唉,那實在可惜的很。」

  她自藝滿離師之後,縱橫西北武林道上,從未遇到一次敵手,今宵和徐元平一番苦戰,雖然打的兩敗俱傷,想他如一旦真的死的話,茫茫人間,那裡還能找到像他這般武功之人,妙齡少女童心未脫,如何能控制得心中感慨之事,幾句感嘆之言,倒是由衷而發。

  上官嵩雖知女兒武功得自一位蓋代奇人傳授,功力、手法,均較自己高出很多,但此刻情勢不同,祇怕她這幾句狂傲之言,引起麻煩,趕忙接口說道:「你胡說八道些什麼?今夜若不是易老前輩仗義施救,你還能活得了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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