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釵盟(95)_臥龍生

九五

　　丁炎山生平會過無數高人，但卻未見過徐元平這等掌勢，但他已知對方武功高強，不敢存絲毫輕敵之心，趕忙一沉丹田真氣，向前疾衝的身子立時沉落實地，一招「大鵬舒翼」，橫掃過去。

　　徐元平推過去的雙掌忽然一分，左臂封架開丁炎山橫擊過來的掌勢，右掌原勢不變，疾向丁炎山前胸按去。

　　這一招變化奇奧，大出意外，而且就勢發掌，快速絕倫，當下嚇得丁炎山也出了一身冷汗。

　　但他究竟是久經大敵的人物，雖然驚出冷汗，章法仍然不亂，一吸丹田真氣，身子疾向後退三步。

　　徐元平心頭怒火正熾，那還容他逃出掌下，右腳一抬，隨著丁炎山後退之勢如影隨形般追了上去。

　　丁炎山腳步尚未站穩，徐元平掌勢已到前胸。

　　一旁觀戰的丁玲、丁鳳，原本都為徐元平提心，此刻眼看徐元平反敗為勝，丁炎山即將震傷在徐元平的掌下，叔侄至親哪能漠不關心，丁鳳驚得啊喲一聲大叫，雙手蒙住粉臉。

　　丁玲卻熱淚盈眶地高聲叫道：「徐相公，手下留情。」

　　徐元平剎那間心動念轉，殺機頓消，忽的倒躍，退出一丈多遠。

　　丁玲舉起衣袖，拂拭一下湧出眼眶的淚水，縱身躍落丁炎山身側，垂首問道：「三叔父沒受傷嗎？」

　　丁炎山這時仰首望天，渾如未聞丁玲之言。

　　丁鳳走了過來，低聲對徐元平道：「謝謝你啦！徐相公。」說完姍姍向叔父身邊走去。

　　徐元平瞧了丁鳳一眼，轉目向冷公霄望去，只見他蓄勢站在一側，他是靜觀場中局勢變化。

　　原來此人老奸巨猾，陰毒無比，見徐元平突出奇招，掌勢逼在丁炎山前胸要穴之上，心念突然一轉，暗道：這樣也好，讓這小子把丁炎山劈死掌下，引起鬼王谷的全力報復，這小子縱有通天本領。也難抵得鬼王谷傾巢之力。

　　當下冷眼旁觀，袖手不動，那知徐元平竟突然收掌躍退，心中連叫可惜。

　　忽聽丁炎山狂笑一聲，推開圍在身側的丁玲丁鳳，目注徐元平，厲聲喝道：「丁炎山生平不願受人之恩，也難忍人之辱，欠恩還恩，有仇報仇。他日還清欠恩之日，也就是我丁炎山清結今日蒙羞之時──」

　　徐元平冷笑一聲，說道：「那倒不必，我不殺你，完全是看在你兩位姪女份上，欠恩不必還報，雪仇隨時候教。」幾句話說的堂堂正正，大有豪俠之風。

　　丁炎山突然狂笑一聲，目望二女，冷然說道：「既然是看你們份上，那你們就替我還這欠恩吧！」

　　丁玲、丁鳳都聽得嬌頰泛霞，輕纓秀眉，望著丁炎山，叫道：「叔叔──」

　　丁炎山鐵青著臉色道：「別人既是看你們的情面，只要你們他日代償這次欠人之恩，那叔叔就只餘報仇之恨了──」此人說話沒輕沒重，只顧自己身份，竟不顧二女清白之名。

　　丁玲聽他越說越是難聽，急急接道：「徐相公乃俠骨義膽之人，絕無求報之心，叔叔不必──」

　　丁炎山突然一瞪雙目，厲聲接道：「叔叔存江湖之上，是何等身份之人，豈能平白受一個無名小子之恩？你二人之中，隨便那個為叔叔在江湖上聲譽而死，那也是應該之事！」

　　這幾句話說的二女一個個面紅耳赤，垂下頭去，熱淚立時奪眶而出。

　　徐元平看二女嬌羞悲苦之狀，再細想丁炎山所說之言，越想越覺不是味道，正待發作，忽聽一個冷峻的聲音罵道：「好啊！自己打人不過，卻叫兩個姪女替你代還欠人之恩，哼哼！倒不如乾脆把兩個滿身鬼氣的姪女送給人家做老婆好些。」

　　這一番話說的陰損至極，在場之人都聽得神情尷尬，轉頭望去，只見一個身著百綻大褂，足著草履，滿頭蓬髮，手捧大紅葫的怪叫化子站立峰頂，原來正是神丐宗濤。

　　冷公霄瞧了宗濤一眼道：「我道是誰，原來是你這老叫化子。」

　　神丐宗濤冷冷接道：「老叫化又有什麼不好，總比你們這些鬼谷毒穴中的人物高貴多了。」

　　丁炎山忽的狂笑一聲，轉身疾奔而去，此舉大出眾人意外，眾人都不禁微微一怔。

　　冷公霄轉身一掠，飛出兩丈遠，回頭說道：「老叫化子，今日之事，丁老三絕不肯和你善罷干休，你等著鬼王谷找你算帳就是！」

　　宗濤哈哈大笑道：「老叫化既不怕鬼，亦不怕毒，你要是不服氣，先上來試試看如何？」

　　冷公霄道：「丁老三的事自有鬼王谷人找你算帳，咱們這筆帳，暫存生息，過些時一並結算。」

　　但聞餘音劃空而去，眨眼間走的無影無蹤。

　　忽聽于成哈哈大笑之聲，響徹群山，緊接聽他大聲罵道：「我還道關外雙凶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，原來竟是這等膿包，就憑這點微米之技也敢來中原道上撒野。」

　　群雄轉頭望去，只見于成銀劍橫胸，折扇搭在銀劍之上，站在懸崖邊緣，目注谷底，縱聲長笑，那和他動武的中年儒士此刻卻已不見人影。

　　金老二心中明知那中年儒士已被他逼下懸崖，但卻故意問道：「和于兄動手的中年儒士那裡去了？莫非被于兄打跑了嗎？」

　　這幾句恭維之言，說的恰當無比，只聽得于成心中大為受用，不知不覺中，對金老二生出極大好感，當下回身笑道：「其人不堪一擊，被兄弟逼的摔下懸崖了。」

　　神丐宗濤目光一掃橫臥在地上的任武，冷笑一聲，道：「于總瓢把子且莫得意，勝得兩個無名小卒，這又有什麼值得高興之處！」

　　于成看清來人是名震武林的神丐宗濤之後，把胸中一股待發怒火立時壓了下去，但仍分辨道：「關外兩凶之名，中原江湖之上大概無人不知，如說是無名小卒，也未免太小瞧兄弟了。」

　　宗濤冷笑一聲說道：「不單你們受了欺騙，就是自鳴不凡的老毒物冷公霄也被這兩個小子騙了。老叫化昔年在關外之時，曾親眼見過二凶，如以二凶武功而論，不是老叫化長他人志氣，減你於總瓢把子的威風，別說打不勝人家兩個，二凶中任何一人就夠于總瓢把子對付的了。」

　　宗濤望重江湖，說話有如斬釘截鐵一般，此等之言如出別人之口，祇怕場中之人無一能信，但在宗濤口中說來，卻是個個都覺沒錯，因他的身份名望絕不會口出謊言。

　　徐元平瞧了丁氏姐妹一眼，只見兩人仍然羅袖掩面，羞紅未退，心想勸解幾句，又不知從何勸起，但已口齒啟動，只好轉臉對宗濤說道：「這兩人冒頂關外二凶之名不知是何用心？」

　　神丐宗濤目光橫掃全場一眼，哈哈一笑，道：「此事除了當事人和老叫化之外，大概知得其中陰謀之人祇怕再找不出第三人了。」

　　徐元平道：「這麼說來，老前輩是當真知其底細了？」

　　宗濤雙目一瞪道：「老叫化幾時說過謊言？」

　　徐元平暗道：「他乃一代大俠，自是不會說謊，我這般問他，難怪他生氣。」

　　他心中不免暗生愧疚，微微一笑道：「晚輩是一句無心之言，望老前輩不要放在心上。」

　　神丐宗濤又喝了一大口酒，笑道：「小兄弟如有興趣，就和老叫化一起去看看熱鬧吧！」霍地轉身，疾奔而去。

　　徐元平大聲問道：「你這樣一走，我到那裡找你？」

　　但聞遙遙傳過來宗濤的聲音說道：「老叫化自有找你的辦法──」最後一字出口，人已到數十丈外。

　　幾人一走，局面立時平靜下來，金老二低聲對徐元平道：「快去勸勸雲夢二嬌──」說著大步走了過去，輕輕一扯于成的衣角，說道：「于兄，咱們把這人屍體一起丟到山下去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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