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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想到這裡,沉痛的臉色上,泛起來一絲微微的笑意。

  兩人在洞外等了很久,仍不見那灰衣和尚出來,馬君武心覺有異,於是拉曹雄入石洞,走到洞底一看,只見那灰衣僧人已撞壁死在通靈禪師身邊,腦漿迸出,死狀甚慘,只有通靈禪師身邊那盞孤燈,仍然是青光瑩瑩。

  馬君武把兩具屍體排好,滿眶淚水,低聲禱告:「馬君武如能救出師妹,無恙脫險後,定當重來雲霧寺奠祭兩位大師父的亡魂英靈。」禱畢起身,和曹雄攜手出洞,搬了很多山石把洞口封起。

  封好石洞,兩人依原路登上懸崖。靈性的赤雲追風駒正在峰上樹林邊吃著肥嫩的野草,一見兩人,長嘶一聲跑近身側。

  曹雄挽著馬君武一隻手,雙雙跳上馬背,放轡奔去,赤雲追風駒灑開四蹄,朝著祁連山青雲巖的大覺寺奔去。

  由江西到甘肅,有水旱兩條路可走。走水路是由湖北乘船沿江而上,渡三峽進四川,再棄舟登陸入甘肅。走旱路則由湖北過陝西省境進入甘肅,這一段遙遙的旅程,如依一般商旅來說,自然都走水道。但金環二郎仗著赤雲追風駒的腳程,棄船走旱,而且沿途上除了打尖餵馬之外,很少休息。這赤雲追風駒果然是一匹舉世無雙的寶馬,日夜兼程,速度不減,五日夜狂奔急馳,第六天中午時候,已到了甘肅境內的靈台縣。

  馬君武看寶駒經過五天五夜的長途奔馳,神駿之態消失不少,垂鬃鞍鐙上,滿是塵埃,心中既感激曹雄,又覺得有些慚愧,很感動地握著金環二郎雙手,說道:「曹兄和小弟萍水相適,肯如此幫助──」

  曹雄略皺眉頭,接道:「你要是心存感激,那就是不願交我這個朋友了,其實我是願意來西北玩玩的,如果我不高興來,你就是求我也沒有用。」

  馬君武聽得一怔,金環二郎卻格格大笑起來,拉著馬君武右臂,道:「我們找個客棧,好好休息一天,這地方已離祁連山不遠了,通靈禪師說大覺寺中和尚,每一個皆身負絕學,也許不是危言聳聽。我們兩個人實力薄弱,只宜暗中下手,先救出你師妹,順便再偷他們幾枚雪參果嘗嘗。」說完,牽著馬和馬君武並肩進了一家客棧。

  兩人在客棧休息了半天,那赤雲追風駒也經店夥計洗刷去身上和鞍鐙上的塵土。曹雄待馬兒刷好後,不停用手拂著牠的垂鬃,臉上神情甚是憐惜,良久後才吩咐店夥計多加草料,把馬兒飼好,然後獨自出店而去。

 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,曹雄手中提著兩大包藥物和一隻鐵鍋回來,到了房中,就連聲催促店夥計準備一個木炭火爐送來。

  馬君武看著他打開兩包藥物,很細心檢查一下,然後混合放入鐵鍋,這時店夥計爐中生火,火焰熊熊,火勢甚是強烈,曹雄把鐵鍋架在爐火上,又從懷中取出一小包赤色藥粉和在藥物中,合上鍋蓋,人卻坐在爐邊守候。

  馬君武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,直待曹雄坐下休息時,才問道:「曹兄,你這是幹什麼?」

  金環二郎笑道:「通靈禪師告訴你,青雲巖大覺寺中的和尚都不是好東西,你信不信?」

  馬君武答道:「我想他不會騙我們。」

  曹雄道:「我也相信他不會騙我們,所以咱們就來個以毒攻毒的辦法。」

  馬君武道:「你現在是不是在調製毒藥?」

  金環二郎點點頭,笑一笑,卻不再答馬君武的話。馬君武自是不好再追問,只得冷眼旁觀。

  曹雄待鍋裡藥物溶化之後,又取出幾大包鋼針投入鍋中,把鍋蓋密合起來,任那爐中強烈火勢燒了一夜。

  次日起身後,曹雄打開鍋蓋,取出鍋中幾包鋼針。馬君武看針時,已被藥水浸煉成一種藍汪汪的顏色。金環二郎收好幾包鋼針,牽馬出店,兩人又縱騎西上。

  西北地廣人稀,而且多山,愈往西走則愈難走,好在赤雲追風駒能翻山越嶺,兩人認定方向,單走捷徑,這樣一來,近了不少。又走兩天,第三天已進入祁連山。

  曹雄眼看山勢,重峰疊嶺,高接雲天,其雄偉氣魄,實非五嶺能及,這時雖已是深春季節,但山高氣寒,直若嚴冬,所幸兩人有一身武功,不畏寒冷,放轡縱騎,越山直入。

  這一陣縱馬急跑,已翻過二十餘座山嶺,少說點也有百里左右山路。金環二郎收住韁繩跳下馬歎口氣道:「再要不休息,馬兒就真的要累死了,那我們就得從千尋峭壁上跌入深壑,粉身碎骨不要緊,可是馬兄卻永遠不能再見你師妹了。」

  話說得雖然輕鬆,臉上卻是無限憐惜神色,一面拂著寶駒垂鬃,一面取出雪白的手帕,擦抹著馬身汗水。馬君武只是呆呆地站在一邊,望著他發怔,他心裡有千言萬語要說,但又覺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兩人相處時間長,馬君武則愈覺得曹雄的性格無法捉摸。

  曹雄說著笑著,拉馬君武縱身跳上一棵松樹上坐下,取出乾糧分食。

  馬君武淡淡一笑,想不出合適的話說,只有沉默,一邊吃乾糧,一邊四顧山勢。兩人停身地方,原是一座極高峰頂,放眼看去,只見重峰連綿無涯,而且一色銀白,分不出是雲是雪,較近幾處山峰上,也只能看出銀色峰端黑點斑斑,那大概是山峰上長的巨松之類樹木。馬君武窮目四外搜索,看了半天仍是一無所獲,看不出一點跡象。

  曹雄的兩雙眼卻盡往下看,突然他轉臉對馬君武笑道:「馬兄,你看西南方兩峰之間,是不是一片大森林,我們現在去放火,大概到午夜時候三百里內就可見到火勢了。」

  馬君武順他手指望去,果見西南兩峰之間,隱現出一片黑黝黝的顏色,點點頭道:「不錯,那正是一片茂密的森林。」

  曹雄笑道:「好,咱們吃飽後,就去放火。」

  馬君武正待答話,一轉臉,突見正西方一點白影劃空而來,不大工夫,已到兩人停身崖頂,飛行如箭,快速至極。金環二郎大叫道:「好大的白鶴呀。」

  說著話,縱身而起,躍高一丈五六,手握松枝,一個倒翻,人已翻躍上松樹頂端,右手揚處,一雙金環脫腕飛出,直向那掠空急飛而過的奇大白鶴打去。

  馬君武想阻止他已是遲了一步,陡見那大鶴轉過身來,巨翅一撲,曹雄打的金環被擊落,接著兩翅一合,箭一般向下疾撲曹雄。

  金環二郎想不到一隻白鶴,竟有這等威勢,一時間來不及拔劍迎擊,只得飄身下樹,那巨鶴下衝之勢太快,曹雄這一飄身避開,巨鶴卻無法收住疾衝身勢,撞入樹中,但聞得一陣響聲,那數百年的巨松,被鶴身衝得枝葉紛飛。

  巨鶴一擊不中,立時仰首疾升數丈,一個迴旋後,二次斂翅下撲曹雄。

  這時,金環二郎已握劍在手,一招「仰觀天象」迎鶴掃去,曹雄剛才看那巨鶴撞了松樹的威勢,心中已感十分驚異,故劍招出手,用了八成真力。

  哪知巨鶴竟似精通技擊一般,斂合的雙翅突的一張,左翼迎劍疾掃,右翼借勢下擊,兩隻斂藏在腹下的鶴腿猛伸,雙爪直逼曹雄頭頂。

  金環二郎劍勢吃鶴翅掃中,逼開一邊,幾乎脫手,而且那巨鶴右翼雙爪,卻一齊襲到,迫得他仰身倒臥下去,借勢翻滾,才算讓開一擊。

  哪知他身子剛剛挺起,那巨鶴卻又襲到他身後。

  這座山峰本就不大,而且積雪冰封,光滑異常,曹雄剛才讓開白鶴一擊,已快到懸崖邊緣,此刻,巨鶴又迅速從身後襲到,如果再往前縱避,勢將落入那萬丈懸崖,這情勢逼得他只有奮身回擊一途,金環劍施出一招「回風拂柳」,轉身橫向巨鶴掃去。

  劍勢出手,突覺被一股強力吸住,原來劍尖金環,已被巨鶴右爪抓住,同時那巨鶴左爪左翼,一抓一掃,也閃電襲到。

  曹雄心頭一涼,暗想:完了,想不到我金環二郎送命在這畜生的利爪之下。

  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,突見一道銀虹閃電而至,猛向巨鶴襲撲曹雄的左腿劈去。巨鶴左腿疾收,仰首破空直上,曹雄不肯丟棄手中金環劍,連劍帶人被那巨鶴帶了起來。

  馬君武出手一招救了曹雄,大聲叫道:「曹兄,快些撒手,這白鶴的主人,小弟認得,待見面的時候當為曹兄討還金環劍。」

  曹雄已被那巨鶴帶飛起兩丈多高,聽得馬君武一喊,只好鬆手丟劍,身子剛落實地,探手入懷,取出一把毒針仰首望那直升巨鶴準備撒去。

  大白鶴升高到十丈左右,突然停住,雙翅平伸,緩緩繞峰飛行,長頸下探,似在默查敵勢。

  馬君武見鶴思人,想起了授自己五行迷蹤步法的白雲飛來,近月來全仗五行迷蹤步身法,驚走了開碑手區元發,保存性命,拆解了通靈禪師雄渾的掌力,探得李青鸞消息──他只管回憶往事,卻沒有注意曹雄已手扣毒針蓄勢待發。

  那巨鶴在兩人頭上緩緩繞兩周後,突然俯衝下擊,直撲馬君武。

  金環二郎揚腕一把毒針,電射而去,十餘條銀絲閃爍,直向巨鶴打去,毒針細小,絲毫不挾破空風聲,曹雄心想無有不中之理,只要那巨鶴中得一支,針上劇毒立時發作,任牠是千年通靈之物,亦難抵受得住,哪知曹雄打出的毒針盡被巨鶴扇出強風震飛,散落峰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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