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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


  李青鸞歎口氣道:「要是我們以後不能再見面,那我就騎不成了。我養小白鶴,不知道要養到什麼時候才能和你養的白鶴一樣大?」

  白雲飛笑答道:「養那大白鶴,你是等不了的。我有什麼本事,這隻大白鶴不是我養大的,養這白鶴的人死了幾百年了。這不是一般普通的白鶴,幾千萬隻中,也沒有一隻能長到這樣大的,這中間有很多道理,一時間沒法子給你說得清楚,等以後再見面時,我再慢慢地說給你聽吧。」

  李青鸞笑道:「我們要回崑崙山去,你以後要找我,就要到崑崙山去了。」

  白雲飛微微一笑,鬆了李青鸞的手,連看也不看馬君武一眼,雙足微點,人已飛上屋面。那隻大白鶴,驟然長頸一伸,沖霄而起,若一道白煙直升高空。

  馬君武心中一急,跟著一個飛縱也躍上屋面,口中叫道:「白兄,讓小弟說幾句話再走,好嗎?」

  白雲飛連頭也不回,踏房越屋而去。

  馬君武跟在身後拚命急迫,看上去白雲飛緩步從容,走得不快,但馬君武卻使出了全身氣力,疾逾弩箭離弦,奇怪的就是追人家不上,片刻功夫,已達郊野,白雲飛突然加快腳步,馬君武心裡更急,一面盡展所學,全力急迫,一面不住高聲叫喊,無奈白雲飛輕功比他高出太多,追了一陣,已不見了影兒。

  這時,五更已過,東方天際隱現出一片魚肚白色,馬君武這一陣拚命急奔,已跑得滿身大汗,停下步看自己置身在一片荒野,左靠柳林,右臨湖濱,喘喘氣,定下神,心裡暗想:憑自己輕功腳程,無論如何是追不上人家,別人好心好意替師叔療治蛇毒,自己卻對人那樣強蠻無理,自難怪別人傷心。他越想覺慚愧,越覺得對不起人家,不覺長長地歎了口氣,潸然淚下。

  馬君武慢慢走到湖邊,蹲下身子,洗去臉上淚痕,正待掏手帕擦臉,突然一陣香風撲面,一隻雪白玉腕從身後伸來,遞給他一方絹帕。

  馬君武心中一驚,霍然轉身望去,不知何時白雲飛已到了他的背後,馬君武大概是太緊張了,一時間呆瞪著兩隻俊目,望著白雲飛說不出話,臉上淚珠兒,一顆接一顆滴下來。

  白雲飛本來是一臉委屈不已,此刻忽變得無限溫柔,慢慢地靠近馬君武,香帕緩舉,抹去他臉上水珠兒。笑道:「剛才那樣凶,不聽人家把話說清楚,就發脾氣,現在又來追我幹什麼?」

  馬君武黯然答道:「我已慚愧得無地自容了,難道白兄就不能原諒小弟這一次嗎?」說著話,星目裡淚光又現。

  白雲飛不自禁又舉起右手香帕,擦去他眼眶中含蘊的兩包淚水,笑道:「那樣大的人了,還和小孩子一樣,動不動就流眼淚!也不怕難為情?」

  馬君武被他說得頗覺不安,飛紅了一張笑臉道:「我心中深覺愧對白兄,不自禁有點失常,悔恨交集,就難免熱情激盪了。」

  白雲飛只聽得秀眉輕顰,一臉黯然,幽幽一歎道:「這樣分手已感離愁難斷,你又何苦多增我一分別後相思呢?」說完話,雙目微閉,默然垂頭。

  馬君武心中一動,不覺兩隻眼神盯在了白雲飛的臉上,晨曦光中,只見他秀眉淡淡,長髮如雲,瑤唇菱角,秀逸若散花仙子,他這一留意細看,就看出了白雲飛雖作男裝,確實毫無男子氣概,再細想他言行神態,便覺懷疑,不禁皺著眉道:「白兄──」兩個字剛說出口,白雲飛驀然睜開了一雙星目,凜凜眼神中,如挾著兩把利劍,逼得馬君武不敢再接說下去,呆了一呆,低下了頭。

  白雲飛轉了轉眼珠兒,道:「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。不過你不必要太明白我的身世,明白了會增煩惱。」說完話,轉過身子,慢步向柳林中走去。

  馬君武略一怔神,立時追過去攔住去路笑道:「白兄既不願談身世,小弟自不敢強自多問。我自知俗夫草莽,雖和白兄論交,萍水相逢,承白兄仗義多方援手,又替我師叔療好蛇毒。馬君武愧無以報,更慚愧的是情急失常,開罪白兄,只望白兄能原諒我無心之過,小弟才能夠心安。」說罷,深深一揖。

  白雲飛一欺步,突然伸手扣住馬君武左腕,笑道:「我不會怪你。」

  這一握,力道竟是極大,馬君武只覺得半身麻木,骨痛欲裂,來不及心念轉動,本能的一上步,右掌劈出一招「分花拂柳」,白雲飛動作卻異常緩慢,待馬君武掌勢劈到,才微一側身,右手扣著馬君武左腕不動,左手突的輕輕一翻,借力化力,消解了馬君武掌勢。

  馬君武心裡一急,右掌倏然回擊,這一下,白雲飛卻不再還手,只見青衣飄動,一閃避開,握著馬君武一隻左腕始終不放,一面又要躲避馬君武右掌縱打橫擊,說也奇怪,白雲飛和馬君武相距就不過尺餘遠近,任他掌勢劈打,但始終就打不中一下,表面上看,好像白雲飛隨著馬君武掌勢在轉動,其實馬君武一招一式,都是在跟著白雲飛身法劈出。

  馬君武一連劈出六七十掌,不要說打著白雲飛了,就是連人家衣服也沒有碰上一下,他左腕又吃人扣著,轉動不得,只好用一隻右手克敵,初打幾掌,意圖解救白雲飛扣著的左腕,打了幾掌之後,覺得白雲飛是有意戲弄,不覺動了真火,右掌愈打愈快。

  馬君武連劈百掌以上,絕招用盡,自覺再打下去,也是徒自取辱,索性停了右手,圓睜一雙怒目,望著白雲飛冷笑道:「白兄取笑夠了吧,馬君武學藝不精,蒙此奇恥大辱,自無顏再見天下英雄,縱使白兄手下留情,不肯要我的命,我也會自求了斷,一條命抵我剛才開罪過失,總夠了吧!」說完猛向自己天靈穴上擊去。

  白雲飛左手一揚,抓住了馬君武右腕,兩道清澈如水的眼睛,脈脈含情,盯在他臉上微笑,他身上陣陣甜香,仍然是那樣中人欲醉,可是馬君武此刻已無心領受,看著他盈盈笑意,更是怒火高燒,閉上了兩隻眼怒道:「白兄如還有什麼高明手法來治我,馬君武唯有閉目領受就是。」

  白雲飛緩緩鬆開了馬君武雙手,輕輕一聲歎息,附在他耳邊說道:「你細心看看我踏在地上的腳印,照著練習幾遍,以你悟性,不難領會,以後只要用心練習,一兩個月,即可有成。」

  說到此際,又復把一種口訣向他傳授道:「記著,蛇走鷹翻,魚游兔脫,五行生剋,易強為弱,縱讓強敵環攻,也不難脫出圍困,五行迷蹤步,妙在純熟快速,你──你不恨我了吧?」

  馬君武只覺臉上一涼,睜開眼,但見青衣飄飄,白雲飛又到了幾十丈外,遙見他回過頭白絹一揚,人如電光閃動,兩起兩落之間,蹤影已杳。

  馬君武呆了一陣,伸手摸摸臉上一片水珠,心想必是白雲飛滴下的淚水,就地一跺腳,仰天歎道:「馬君武啊馬君武!你怎麼這樣糊塗,難怪別人傷透心了。」說完話,兩眼中汩汩淚下。這一下,馬君武也是真傷了心,呆立望天,淚水滾滾,好一陣工夫,才擦乾臉上淚痕,細看停身處三尺方圓內,果然有五個半寸多的清晰腳印,立時遵照白雲飛所囑,循痕踏跡,練起五行迷蹤步來。

  這五行迷蹤步看起來雖然像很簡單,實在是一種異常深奧功夫,包含著五行生剋變化,無窮玄機,馬君武人雖聰明絕頂,一時間也難完全領悟。好在他肯下功夫,從天色微明,一口氣練習到日正當午,少說點總有一千多遍,才停下來休息。說他是休息,其實還是用心揣摩,想出一點訣竅,立時又開始練習。想想練練,整整練習了一天,果然被他領悟不少妙用。直到紅日西沉,他才把五個腳印平好,帶著滿身倦意,回到客棧。

  進了饒州城,已經是萬家燈火,他折騰了一天一夜沒有睡覺,又加上一天沒有吃飯,縱是一身功夫,也感到體力不支,回到客棧,只覺睏倦異常,勉強振作起精神,跑到三師叔房中,只見玉真子盤坐床上,閉目養神,龍玉冰和李青鸞全都不見,馬君武走近床前,拜伏地上,道:「三師叔,你身體可覺得好些嗎?」玉真子睜開眼,歎口氣道:「我已不礙事,個中經過,我已聽你師妹說過大概,你怎麼這樣晚才回來呢?鸞兒上午出去找你,現在還沒有回來,我叫玉冰出去找她,兩個時辰了,也沒有見她回來。」

  馬君武聽得心頭一震,倦意頓消,急道:「那我就去找她們兩人回來。」說話間,龍玉冰正好進門,馬君武不待師叔開口,搶先問道:「龍師姊可見著李師妹嗎?」

  龍玉冰搖搖頭,歎道:「饒州附近我都找遍了,卻是找不著她。聽人說李師妹出的南門,我一口氣追了七八里,就再問不出她的去向。」

  馬君武急得一跺腳,道:「她什麼都不懂,一個人如何能走得路,龍師姊請侍候三師叔,我就去追她回來。」

  龍玉冰看馬君武焦急神情中隱現倦容,略一沉吟,道:「李師妹天真爛漫,一個人實在容易遇上危險,你從昨夜到今天恐怕就沒有好好休息過,不如你留在店裡,我去找她。」

  馬君武搖搖頭道:「我還不要緊,再說三師叔尚未完全復元,還得師姊侍候,還是我去吧。」

  玉真子一臉慈和,望著馬君武笑道:「鸞兒心地純善,並不是全不懂事,我想她絕不會跑得太遠,也許再等一會,她就會回來,我剛才試行運氣,已覺得好了不少,如果那姓白的朋友說得不錯,這一兩天內我就可以完全復元,你就是去找鸞兒,也得先吃點東西再去,今晚你必須回來,因為鸞兒要是真的出了差錯,事情就不簡單,等明天她要是還不回來,我們再一起去找她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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