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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〇


  養正道長回顧了那兩個黑髯道人一眼,轉身向前走去。

  那兩個黑衣道人,毫無閱歷經驗,心中想到了什麼,立時形諸神色,而且顯得十分緊張,一左一右地散布開去,緊隨在上官琦和杜天鶚的身後。

  上官琦微微一笑,道:「久聞武當派養元道長之名,咱們去瞧瞧吧!」

  杜天鶚回顧了兩個道人一眼,笑道:「兩位道兄,不用緊張,我們決不會跑就是。」

  兩個黑髯道人相互望了一眼,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。

  養正大步帶路,走完一片古墓,遙見一座破落的小廟。

  上官琦回顧了緊隨在身後的道長一眼,道:「貴掌門距此還有多遠?」

  黑髯道人揚手指著那破落的小廟,道:「就在那小廟之中。」

  養正突然加快了速度,片刻之間,已到了那破廟外面。

  這是一座破落的小廟,大小不過三間房子,一眼之下,可以看清楚廟中所有的景物。

  只見一個白髮蒼蒼、白髯垂胸的道裝老人,盤膝打坐在神案一側,閉著雙目,神態莊嚴,使人不自禁地生出肅然起敬之心。

  養正道長低聲說道:「兩位請稍候片刻,在下去稟報一聲──」

  那閉目而坐的白髯老道,突然睜開了雙眼說道:「不用了。」

  養正急急合掌說道:「小弟請得兩位極熟悉滾龍王活動之人──」

  那白髯老道微微一笑,接道:「兩位請進來吧!」

  杜天鶚當先而入,上官琦緊隨身後,行近那道人四五尺處時,突然齊齊抱拳,說道:「見過道長。」

  白髮道人微微一笑,道:「不敢,不敢,貧道養元,還未請教兩位壯士高名上姓。」

  杜天鶚抱拳道:「在下杜天鶚。」

  上官琦欠身說道:「在下上官琦。」

  養元點頭笑道:「荒山野廟,連個待客的凳子也是沒有,兩位就請席地而坐吧!」

  上官琦依言坐了下去,道:「老前輩把我們召來此地,不知有何見教?」

  養元道:「見教倒不敢當,倒是想請教兩位幾件事情。」

  杜天鶚道:「道長儘管吩咐。」

  養元雙目神光閃了兩閃,投注到杜天鶚的身上道:「貧道已是年過古稀,十年前已經封劍退隱,不願再問武林中事。想不到這十年時光中,江湖上卻有了驚人的變化,而且這其間尚有甚多事直接牽扯到貧道身上,因此之故,迫得我這封劍退隱之人,亦不得不重行踏入江湖之中──」目光一掠杜天鶚,接道:「杜壯士的衣著,頗似傳誦於江湖上黑衣衛隊中人,不知貧道之言,說得是對是錯?」

  杜天鶚道:「道長說得不錯,在下的衣著,正是黑衣衛隊制服。」養元點頭說道:「這麼說將起來,杜壯士是在滾龍王手下得意了?」

  杜天鶚笑道:「在下說來,只怕甚難使道長相信。我雖著滾龍王衛隊的制服,但卻非滾龍王手下之人。」

  養元道:「這話果然是讓貧道思解不透──」

  忽聽廟門外面,遙遙地傳來養正的聲音,道:「施主請留步,那廟中早已有人在了──」

  顯然,已有人直向這小廟中行了過來。

  那人,似是並未聽養正喝叫之言,緊接著傳來了養正的怒喝之聲,道:「要你站住,難道你沒有聽到麼?」

  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,喝道:「聽到了又怎麼樣?」

  養正道:「聽到了不肯離開,那是有意和貧道等過不去了。」

  兩人的聲音,都已到了廟門之外,想是那人不聽喝止,養正急急追了過來。

  只聽那冷冷的聲音重又響起,道:「拳腳無眼,你擋在老夫的身前,要是被我傷著,那就怪不得老夫了。」

  養元一皺兩條長長的白眉,低沉地說道:「養正,放他進來。」

  只聽步履聲響,一個青衣老人懷抱一個長髮散垂的少女,大步走了進來。

  上官琦認得這老人,正是在莽原中託護於窮家幫中的那位老人,趕忙一抱拳,道:「老前輩。」

  那人微一點頭,目光投注於杜天鶚的身上,冷笑一聲,突然揚手一掌,擊了過來。

  一股強猛的暗勁,直撞過來。

  上官琦剛好迎面而坐,擔心杜天鶚傷在他掌風之下,趕忙揚手一掌,推了過去。

  兩股強猛的暗勁一撞,上官琦但覺心頭一震,不由自主地向一側倒了過去。

  養元道長伸手一把,扶住了上官琦,才得未倒下去。

  上官琦暗道:「此人的掌力,好生雄渾。」心中大為佩服。

  只聽青衣老人冷笑一聲,道:「好小子,竟然能接得下老夫一掌?」上官琦微微一笑,道:「老前輩過獎了。」

  養元道長微微一笑,道:「姜大俠竟然也捲入了武林是非的漩渦之中。」

  青衣老人冷漠一笑,道:「風聞你已經閉門封劍,不再過問江湖上的是非,倒是想不到你也來湊這場熱鬧了。」

  養元嘆息道:「貧道無能,自播前因,這後果雖苦,也不得不承受了。」

  青衣老人忽然長嘆一聲,放下了懷抱中的女兒。他為人一向冷漠,這一聲長嘆,也愈顯得淒涼。

  上官琦忽然插口說道:「令媛的傷勢,好些嗎?」

  青衣老人突然抬起頭來,雙目中神光暴射,凝注上官琦瞧了良久,似欲要暴起發難。

  上官琦只好暗中提聚真氣,蓄勢戒備,心中忖道:「這老人當真是怪得很,我好意問問他女兒的傷勢,卻招惹來他這般仇視。」

  只聽那青衣老叟說道:「你這娃兒,膽子很大,剛才的一掌,還沒有把你打怕?」

  上官琦道:「晚輩是好意相問──」

  青衣老叟道:「老夫之事,從不勞人關心,你犯了老夫的忌諱了。」上官琦默然不言,心中卻暗暗笑道:「好吧!世上所有之人都不和你搭訕,你就找不出發氣之人了。」

  養元道長雖然和那青衣老人相識,但也似不願多和他說話,目注上官琦道:「這位杜壯士既非滾龍王的屬下,但卻身著黑衣衛隊之裝,實叫貧道思解不透這原因何在?」

  上官琦道:「雙方對敵,各逞奇謀,彼此都派有刺探對方部署之人,老前輩不用多慮。」

  養元道長道:「滾龍王詭計多端,杜壯士如不能找出證物,實叫貧道難信。」

  那青衣老叟突然插嘴說道:「道兄不用多疑,此人乃關外盛名甚著之人,決非滾龍王的屬下。如有差錯,都有老夫擔待。」

  養元道長笑道:「姜兄一言,重過九鼎,貧道豈有不信之理?」

  忽聽一陣輕微的嬌喘之聲傳了過來,緊接著響起夢吃般的嬌吟道:「我口渴死了,我要喝水──」

  那青衣老人對人雖然冷漠,但對自己的女兒卻是百般惜愛,一把攬入懷中,說道:「乖孩子,不要叫──」抬起頭來,說道:「哪位帶有水壺?」

  上官琦雖然明知自己未帶水壺,仍是不自禁地伸手在身上摸了一下。

  杜天鶚解下水壺,低聲對上官琦道:「兄弟,你送過去。」

  上官琦怔了一怔,接過水壺,緩步走了過去,低聲說道:「老前輩──」

  青衣老叟伸手接過水壺,也不道謝,抱起女兒拿著水壺,霍然站起了身子,大步直向廟外走去。

  上官琦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,暗暗忖道:「這人當真是怪,逆情悖理,大背經倫。他這一生之中,只怕也難交上一個朋友。」

  只聽養元道長叫道:「南翁姜士隱,以怪僻聞名放世。一生行事,從不稍留旁人餘地,我行我素。但此人除了對人禮數上怪僻冷漠、不可理喻之外,生平作事,卻無大過。」

  上官琦緩步走了回來,笑道:「老前輩和他相識甚久了嗎?」

  養元道長,道:「相識數十年,但卻似形同陌路,若不相識。」

  上官琦忽然長嘆一聲,道:「一個人怪僻如此,生平之中,難以交上一個朋友,那也是人生一大苦事了。」

  養元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世道無常,人心不古。如若貧道也像姜士隱那般怪僻,也不致這般鑄恨武林、造成大錯了。」

  上官琦道:「老前輩德高望重,名傾四海,武林中人,誰不尊仰?如何能和姜士隱相提並論呢?」

  養元道:「就因我心地太過慈善,才造成今日的後果。唉!想來當真是叫人痛心。」

  上官琦道:「不知老前輩可否一談前因,也好使晚輩等一開茅塞。」

  養元道長雙目中突然暴射出冷電一般的寒芒,掃掠了上官琦和杜天鶚一眼,道:「四十年前,貧道如不是因一時慈悲,救了一個傷重奄奄、待斃路旁之人,今日武林,哪會有滾龍王這個魔王?」

  上官琦呆了一呆,道:「道長對那滾龍王有著救命之恩了。」

  養元道:「如若無貧道這錯誤的一救,當今之世也不會有目下的滾龍王了──唉!救他不死,也就是了,偏又一時動了善心,傳以我們武當正宗內功,以療他的傷勢。這一傳,竟難遏止我授藝之心,不知不覺間,在那片荒山之中,一住數月。他天賦之佳,世所罕見,雖只短短數月,但已學去了我們武當一門中甚多精要武功。幸得貧道及時想到,他並非我們武當中人,豈可盡傳絕學,立時中止,飄然遠走──」

  上官琦道:「那人可就是滾龍王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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