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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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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官琦道:「救不了也得試試,」左手一伸,攔腰把連雪嬌抱了起來,大步向外面行去。 連雪嬌傷勢正在發作,全身痠痛無力,右肩穴道又被點中,毫無抗拒之能。上官琦用力又大,抱得她動彈不得,只好破口大罵起來。 上官琦拿定了主意,也不管她罵得如何難聽,加快腳步,飛躍出村,一口氣跑到那白楊樹下,仰臉喊道:「兄弟,兄弟,快些下來。」 袁孝正值好夢方酣,聽得上官琦呼叫之聲,揉揉眼睛一躍而下。一眼看到了連雪嬌,連腹中飢餓也似忘去,伸出雙臂說道:「大哥,讓我背著她吧?」 上宮琦微一沉吟,終於把連雪嬌交給了袁孝,說道:「她的傷勢很重,你要小心一些。」 袁孝小心翼翼地伸出兩隻毛臂,說道:「大哥放心,我會很用心地照顧於她。」接過連雪嬌的身軀,果然十分謹慎地抱入了懷中,神情之間,無限惜愛。 上官琦目睹其情,心頭大為震動一下,暗暗地想道:「難道我這兄弟,很喜歡她不成?」 轉眼望去,只見連雪嬌半啟著一雙星目,凝注在袁孝的臉上,翠眉輕掣。她的神志,顯然十分清醒,對袁孝亦無太多的厭惡之色。 上官琦輕輕地咳了一聲,道:「兄弟,這小村之中,鬼氣森森,雖有食用之物,小兄也不敢取食,看情形咱們得挨餓趕路了。」 袁孝自接過連雪嬌的身軀之後,似是獲得了世上最大的滿足,飢餓二字,早已拋擲腦後,說道:「大哥說什麼,自然是不會錯了。」 上官琦轉過身子,接道:「咱們要緊趕一程。」放腿向前奔去。 袁孝端端正正地抱著連雪嬌,上身挺直不動,雖是如此,並不妨礙他的奔行速度,緊隨在上官琦的身後。 這兩人放腿疾奔,快如飄風,不大工夫,已跑出去十幾里路。 奔行之間,忽聽袁孝大叫道:「大哥,不要跑啦!」 上官琦停下腳步,道:「什麼事?」 袁孝道:「她發了病啦!」 上官琦凝目望去,只見連雪嬌口角之間,泊泊流著鮮血,雙目緊閉,軟軟地躺在袁孝的肩上,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她的傷勢發作了,快把她放在地上。」 袁孝依言把連雪嬌放好,上官琦先把她被點制的「肩井穴」拍開,然後輕輕一掌,拍在那「玄機穴」上,正待運氣催活血脈,心中忽然一動,說道:「兄弟,你運氣先助她行血流通,咱們再想救她的辦法。」 袁孝應了一聲,舉手按在連雪嬌的「玄機穴」上。 黯淡的星光之下,上官琦忽然發覺袁孝的雙目中,流落下兩顆淚珠。 這是個可怕的訊號,顯然,這個生性純直、不解人間險惡的袁孝,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跌入了情網之中。 這是多麼不調和、不相稱的一對啊!女的貌如春花,心似蛇蠍;男的憨直純厚,形不像人,這中間有著無比的距離── 上官琦默默地祈禱著皇天,不能讓憨直的袁孝陷入於情海的狂濤中,那將使他沉淪難拔。 星光閃爍,乍暗乍明,照著荒涼的郊野,漆著這一幅不調和畫面。夜風吹飄起連雪嬌的秀髮,吹飄著上官琦的衣袂。 袁孝功力深厚,一陣推拿過後,終於使奄奄一息的連雪嬌復蘇過來。 他長長呼一口氣,徐徐吐向夜空,雙手合十,目注星河,喃喃自語。他的口齒本就不太清楚,此刻低語呢喃,誰也聽不清楚他說的什麼。 連雪嬌緩緩睜開雙目,看兩人一樣望著夜空出神。上官琦抱膝而坐,仰首望天,若有所思;袁孝卻跪在自己的身前,合掌低語。 這該是一個動人的畫面,對一個剛從死亡邊緣回生的人,更有著強烈的感動。 她移動一下身軀,抹去嘴角的血跡,笑道:「你們兩兄弟,想的什麼心事啊?」 上官琦、袁孝,齊齊為她聲音驚動,一齊轉過臉來,四道目光盯注在她的臉上。 袁孝見她能啟口而言,心中大感歡愉,但他愈是快樂,愈是不知該如何開口,嘻嘻一笑,道:「你的傷勢,可是好了麼?」 連雪嬌右手撐地,坐正了身子,說道:「我的傷勢,是永遠好不了啦。」 袁孝滿臉歡愉之色,陡然消失不見,回頭望著上官琦,道:「大哥,她這話當真麼?」 上官琦緩緩點頭,黯然一嘆,道:「她中了滾龍王的附骨毒針!」 袁孝急急說道:「這世界上,就沒有救她的人麼?」 上官琦道:「這就不知道了。」 袁孝急得雙手不住抓耳,道:「師父呢?」 上官琦道:「師父胸羅萬有,技藝入化,但他能否解得滾龍王的附骨毒針,我也不敢斷言。」 袁孝突然一躍而起,道:「大哥好好地看顧著她,就像我媽看顧你時一樣,我去找師父來替她療傷。」 上官琦道:「師父行蹤不定,你到哪裡找他?」 但聞袁孝遙遙傳來之聲,道:「大哥好好地看顧著她──」聲音如劃空流矢,倏忽之間,人聲俱杳,他的去勢,是那等迅快。 黯淡的星光下,淒涼的荒野中,又只剩下了上官琦和連雪嬌兩個人。 連雪嬌道:「你這位兄弟,倒是個熱心腸的人啊!」 上官琦道:「他天性純厚,看你傷中之苦,有如身受一般。」 連雪嬌道:「唉!可惜他的熱心白費啦。除了我義父之外,當今之世,再無第二人能夠療好我的傷勢。」 上官琦道:「他這一去,不知要幾時才能回來。我吹隻曲子,替你解解悶吧!」 連雪嬌笑道:「想不到你還通達音律啊!」 上官琦道:「見笑了。」伸手取出胸藏短簫,接道:「吹得不好,姑娘多多包涵。」 連雪嬌目光轉了兩轉,說道:「且慢,你先扶我坐在那叢深草之處,再吹不遲。」 上官琦道:「為什麼?」 連雪嬌道:「我作法自殘,使我義父在我身上下的毒針,提前發作。眼下情形,我隨時有死亡之虞,也許你一曲吹完,也許在簫聲半酣之時,我要想死在那深草叢中。」 上官琦怔了一怔,道:「當真有這等嚴重麼?」 連雪嬌道:「唉,這些事我還騙你麼?」 上官琦依言走了過去,抱起連雪嬌的身體,放到那處深草叢中,低聲說道:「我也遇過生死,罕見人蹤,全憑我堅強的求生意志,度過難關──」 他微微一頓,接道:「你必須要活下去,至低限度等我兄弟回來。」 連雪嬌道:「就是你那位似人似猿的兄弟麼?他是個很好的人。」 上官琦道:「我發覺了一件事,說出來姑娘不要見怪。」 連雪嬌道:「你說吧!」 上官琦道:「我那兄弟很喜歡你──」 連雪嬌笑道:「可惜我就要死了。」 上官琦道:「他心地純厚,滿腔真情,如不能見你最後一面,必視作終身大恨。一生之中,都將為此事不樂。」 連雪嬌淒涼一笑,道:「我也想問你一件事情。」 上官琦道:「什麼事?」 連雪嬌道:「你喜不喜歡我呢?」 上官琦想不到她竟會這等單刀直入地問了出來,呆了一呆,道:「你是個很美的姑娘,男人們都該很喜歡你,不止是我了──不過──」 連雪嬌道:「不過,你不太喜歡,可是麼?」 上官琦道:「在下之意,是說姑娘的殺氣太重,野性不馴,如你再變得嫻靜一些,那就十全十美了。」 連雪嬌道:「誇獎,誇獎。」 上官琦舉起手中短笛,說道:「我吹簫給你聽吧!」就脣揚指,一縷簫聲,裊裊而起。 低沉的簫聲,漸漸高昂,有如春回大地,花草復蘇,充滿著無限生機。 連雪嬌似是被簫聲引動了求生的意志,不自覺地運氣抗拒傷勢。 上官琦的中氣尚未能一氣呵成,吹了一陣,不得不停下換氣。 連雪嬌長長吁了一口氣,道:「你吹的什麼曲名?」 上官琦道:「沒有名字。」 連雪嬌奇道:「你這簫聲,甚是動人,豈是隨口吹成的麼?」 上官琦笑道:「如是早譜成曲,那就不會這樣動人了。」 連雪嬌忽然長長嘆息一聲,道:「我求你一件事好麼?」 上官琦道:「只要我力所能及,決不拒卻,你說吧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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