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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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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璇道:「我心中雖知他已在逍遙草廬之外,埋下暗樁,但對他限制活動一事,卻據理力爭。起初之時,他只是微笑不答;但爭執一陣之後,卻激起了他的忿怒之氣,只簡短地告訴我,出了逍遙草廬百步,立時將有性命之憂,說完兩句話,拂袖而去。」 鐵木大師道:「此後,你就被他軟囚在逍遙草廬之中了麼?」 唐璇道:「不錯。他每隔一月兩月不等,總要趕來逍遙草廬一趟,提出了甚多疑難之事,和我研討。我雖不通武功,但胸中熟記甚多武學要訣。他和我談論的問題,也十分博雜,包羅武功行略,以及用毒、煉丹等等。每論一事,我都為他擬思了三種策略,在我的心目之中,暗把那擬思策略,分作了上中下三策,大部都以中略相告。我默察他的反應,凡是提出中策,他只不過微微一笑,但偶一提出上策時,他不是擊案讚賞,就是面泛殺機,把目光凝注到我的臉上──」 鐵木大師嘆道:「不知先生在這等凶險的歲月中,度過了幾許時光了?」 唐璇道:「一年有餘,兩年不足。在這段時間中,他幾次動了殺我之心,但因為我的鎮靜使他殺機自消。不過我心中很明白,這情形決難延續三年之上。所以,我也開始準備死後之事。逍遙草廬地處黃山深處,人跡罕至,根本無法向外求援,也不知向哪個求援。我開始在那草廬之中,研布一個奇形陣圖,同時把他屢次和我研討之事,摘存藏書之中,並且批注破解之法,以備日後有機緣遇合之人,用於對付於他──」 只聽一陣響徹雲霄的號角之聲,傳了過來,打斷了唐璇未完之言。 鐵木大師回頭望了歐陽統一眼,道:「歐陽幫主,這號角聲可是貴幫中弟子所發?」 歐陽統搖搖頭道:「不是。」 鐵木道:「那是滾龍王的援手來了?」 唐璇道:「大師儘管放心,我對他知道甚深,如若他真有援手趕來,決不會先響起號角之聲。」 鐵木大師忽然嘆息一聲,道:「老衲有幾句不當之言,想問先生一聲。」 唐璇道:「什麼事?」 鐵木大師道:「令師兄的真正面目,先生可曾見過麼?」 唐璇點點頭道:「見過。」 鐵木道:「他的右頰之上,可有一道很深的刀疤痕跡麼?」 唐璇道:「不錯,大師怎的知道?」 鐵木激動地叫道:「孽障!果然就是他了──」 這年高望重、跳出三界外的老僧,突然泛現起一陣激動之情,黯然地嘆息一聲,道:「三數十年前,我們少林寺也發生了一件孽徒殺師的事。那在逃的孽徒,為了要學一種少林寺的絕技,逼死老衲的師兄青木大師。就情論斷,那孽徒幾乎已可確定是你那逼死令師的師兄了!」 唐璇道:「他確是一個心地陰毒、手段毒辣的人,如非歐陽幫主,及時地趕到黃山逍遙草廬,只怕我也為他的辣手所害了──」 他凝目沉思了片刻,似在整理一下思緒,接道:「當時情景,我幾乎生機全絕,除了在那草廬中讀書自娛,聊以排遣愁懷之外,幾乎是無法可想。但我從他神色言詞間觀查所得,知他心中尚未決定殺我。大概是感到我這個人,還有可用之處,殺了未免有些可惜。原因是他對我的才能,一直無法捉摸清楚,有時覺著我才負甚高,有時感到見解又是十分平庸。」 他淒涼地一笑,接道:「由古至今,師兄弟同門鬩牆,大都是激於一時的氣忿,或是極大的利害攸關。但我們師兄弟卻是毫無原因,他存殺我之心,只不過不願當今之世上,有一個比他才能稍高之人。這艱苦的歲月,度過了半年之久,他突然而來,飄然而去,每天卻不和我講過兩個時辰,我每日都可能送命在他的掌力之下。」 鐵木大師道:「他既要問你很多謀略、奇數,為什麼每日只和你研談兩個時辰呢?」 唐璇道:「兩個時辰之內,他還不致被那複雜的神算之學,鬧昏頭腦,他一直要對我保持著清醒的神情。半年時光,被他這點滴迫逼,學去胸中謀略十之七八。」 歐陽統道:「如若在下早日趕往逍遙草廬,也不致讓先生擔待這些驚險了。」 唐璇淡然一笑,繼續說道:「情勢愈來愈不對了,只要再過一段時日,以他的才智,定可把我胸中所知,完全逼學過去。那時,他原本比我多會武功,如再把我胸中所記的謀略奇數,盡皆學去,今後江湖之上,再難有制服他的對手。我回悟到恩師遣我到逍遙草廬而來,別具的用心,也考慮了自己的生死之事,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寒儒,除了逃走一途之外,還有什麼法子抗拒?但他防範周密,想逃走亦非容易之事,但我又堅信算無遺策的恩師,既然要我到逍遙草廬,定然已為我安排了脫險之路。但眼下的情勢,又迫得我不得不另作謀算,幾經思慮,決心和他同歸於盡──」 鐵木大師道:「你一個全然不會武功之人,如何能和一個當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同歸於盡,實叫老衲為你擔心。」 唐璇笑道:「不錯,這實是一件異常困難的事。那逍遙草廬之中,除了藏書之外,再無其他之物,我又不能擅離那草廬一步,縱是同歸於盡的方法,也是不易做到。我曾經苦思了一日一夜,終於被我想出一個辦法!」 鐵木大師道:「這等難事縱然給老衲一年以上的思索時間,我也難以想得出來辦法。」 唐璇朗朗一笑,道:「荒山草廬,藏書萬冊,除了火焚一途之外,只怕別無良策了!」 鐵木大師道:「以他的身手而論,縱然被困於大火之中,也不難脫身而出,除非堆柴十里,一把火燒盡黃山──」 唐璇道:「在下早已慮及此點。如若不把他困在逍遙草廬之中,縱用火攻,也難收效──」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,道:「草廬雖有藏書可用,但以他為人狡猾,發覺情勢有疑時,決然不肯擅自闖入室中──」 歐陽統道:「先生可是準備借那藏書,布成一座奇陣,先把他引入陣中,再設法縱火焚去那逍遙草廬麼?」 唐璇道:「不錯。但我那師兄為人,不但疑心甚重,而且行事極為小心。我只把那藏書先行在草廬之中,布成陣圖,他決然不肯上當,故而只好借和他研討謀略之機時,借機移動藏書,只要一把他困住,我立時引火而焚,和他同死於逍遙草廬之中──」 歐陽統輕輕嘆息一聲,默然不語。 唐璇仰天吁一口氣,道:「人算不如天算。冥冥之中,似是早已有了安排。就在我決定火焚逍遙草廬時,我那師兄卻突然不再來逍遙草廬。一連三月,訊息全無。」 鐵木大師合掌當胸,道:「阿彌陀佛,老衲為先生慶,為歐陽幫主慶。」 唐璇輕聲一笑,接道:「就在第四個月的月初時光,幫主趕到逍遙草廬,接我離開黃山。臨行之際,我在那逍遙草廬中預布一座奇陣,而且裝置了引火之物,只要有人闖入那奇陣之中,觸及引火機關,勢必活活焚死逍遙草廬之中。」 鐵木大師忽然把目光轉投到歐陽統的臉上道:「老衲有一事甚感不解,請教歐陽幫主。」 歐陽統微微一笑,道:「大師心中之疑,可是奇怪在下怎會突然趕到逍遙草廬,是嗎?」 鐵木大師道:「不錯,唐先生被困於逍遙草廬一事,江湖上無人知得。他本身既未求援,幫主怎會得知?」 歐陽統道:「這就要歸因於十餘年前了。那時兄弟當接掌窮家幫十易寒暑,但幫中品流複雜、良莠不齊,兄弟雖然明查暗訪,嚴厲裁制,但積習已深,兄弟一人,耳目甚難遍及數省,那時窮家幫在江湖上的聲譽──」 鐵木大師笑道:「毀譽參半。」 歐陽統道:「大師客氣了──」 他微微一頓,接道:「兄弟經過數年之久,仍然未能盡除幫中的害群之馬,開始懷疑自身才能,一良相可治天下萬民,區區一個窮家幫,我歐陽統都沒有辦法把它治理得井然有條──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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