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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三


  連雪嬌心知險境已過,暗暗捏了一把冷汗道:「女兒大膽也不敢對父王有一句相欺之言。」

  青袍人道:「因你的失手被擒,幾乎破了我的全盤計劃。如能在那閔老頭兒身上,追出三寶下落,倒可將功抵罪。」

  連雪嬌只聽得心頭一寒,暗暗忖道:「我受了數年之苦,冒險犯難,為扮那閔老頭子的女兒,不知受了多少屈辱,擔待了多少風險,縱然沒有追出三寶下落,但這等苦勞,也該受到一番獎勵。」

  只聽那青袍人一聲陰惻惻的冷笑,道:「你心中可是不服氣麼?」

  連雪嬌只覺如受人重重一擊,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,急急說道:「女兒身受父王養育教導之恩,怎敢不服父王的裁決。」

  那青袍人輕輕地咳了一聲,道:「你心裏明白,就好了──」

  他微微一頓,又道:「我待人素以嚴厲自持,但對你們四個姊妹,已然稍嫌放縱。如果你們一個個能夠自我惕勵,忠心不變,我自然會對你們另眼看待。但如稍生異志,這處罰自然也要較別人為重了。」

  連雪嬌道:「父王言出法隨,女兒早已警惕於心,從不敢稍有逾越,以身試法──」

  她輕輕歎了口氣,接道:「適才東平侯以父王恩賜的刑鎖,加諸女兒之身。女兒見鎖如見父,不敢稍存忤逆的舉動。」

  青袍人淡然一笑,道:「如你不遺失那使者之劍,東平侯縱有我相賜的金鎖刑具,也不敢擅自加諸在你的身上。」

  連雪嬌突然抬起頭來,淚光盈盈地說道:「那使者之劍既然如此重要,女兒願和新收屬下,重入窮家幫中,不論明搶暗奪,總要設法取回此劍。」

  那青袍人微微搖頭,也不答話,目光重又轉投到上官琦的身上。

  只覺這少年似曾相識,似是在哪裡見過,但一時間卻又想它不起,看了一陣,反而生出了陌生感。

  上官琦心神受迷藥控制,人已變得渾渾噩噩。他沒有了歡笑,也沒有了驚懼。

  那青袍人瞪著他,他也瞪著眼睛看那青袍人。

  連雪嬌暗中留神,察看義父的神情變化,只見他雙目連連眨動。

  他的臉上雖然如死一般,看不出有何奇異,但他那不斷眨動的雙目中,看出他心中還有著極大的波動。不由心中大感奇怪,暗暗想道:「義父一向遇事鎮靜,不論什麼突發大事,他都能從容應付;至低限度,從不形露於色。此番情形大異往常,難道這人還和他有著關連不成?」

  忖思之間,忽聽那青袍人「啊」了一聲,直向上官琦走去。

  連雪嬌忽覺心頭一涼,不自覺地把目光投注到那青袍人的身上。

  她心中很明白,這青袍人甚可能一舉手間,結果了上官琦的性命。他殺人就像踏死一個螞蟻一般,事先毫無警兆。

  沒有人能從他神情間,看出他是否已動了殺機。他那張死板的面孔,忿怒和歡樂,都是一般樣子。

  上官琦神智雖已為那迷藥控制,但他五官並未失去作用,兩道目光,也盯注在那青袍人的身上。

  連雪嬌心中開始了劇烈的衝突。她既不敢反抗青袍人的神威,但又不願上官琦白白地送命在青袍人的手下。

  她忽然發覺了一件事,那面色枯黃、猿臂蜂腰的少年,已在她心目中,占了極重要的地位,平時並不覺得,但當面臨著兇險死亡時,忽然給了她極深的痛苦。

  她只要一舉手,立時可使上官琦挺身而起,和那青袍人展開一場搏鬥。

  她生平之中,從未真正關切過別人,想不到關切竟然給本身帶來了極大的痛苦。

  只見那青袍人緩緩舉起了右手,緩緩地放在上官琦背脊之上,冷冷地說道:「你可識得我麼?」

  這時,只要他一吐掌心中含蓄的內力,立時可把上官琦震斃在掌下。

  上官琦搖搖頭,茫然一笑。

  青袍人霍然回過頭來,望了連雪嬌一眼,問道:「他服用的迷神藥物很重麼?」

  連雪嬌急急收斂起臉上焦慮之情,說道:「此人武功極高,駕馭不易。女兒不敢掉以輕心,是以讓他服下了極重的藥物。」

  青袍人微微一咧嘴巴,道:「你讓他出手和我試上幾招,看看他武功如何?」

  連雪嬌何等機警,一聽那青袍人言,立時了然了他用意,心中暗暗地忖道:「義父自見此人之後,心中即生疑慮。他面上塗有易容藥物,一時間卻又無法認得出來,他要借動手的機會,從他武功路子中,證明他的猜想。以義父目光的銳利,這人定然和義父見過了。」

  她已回憶起在閔府發喪那日弔客中,有一個人猿模樣的人物,以及關外神鞭杜天鶚,這一點記憶,啟發了她的回憶:有一個英俊的少年,和他們坐在一起。

  她只顧回想心中之事,忘記了答覆那青袍人的問話。

  只聽那青袍人冷冷說道:「你可是怕我傷了他麼?」

  連雪嬌打了一個冷顫,道:「女兒怎敢讓屬下和父王過招?」

  青袍人道:「不妨事,我要試試他的武功。也好從武功路數之中,證明一個猜想。」

  連雪嬌心中暗暗叫苦,她明知義父武功過人,出手毒辣,凡是和他動過手的人,非死即傷,從無全身而退。上官琦的武功,雖極高強,但決難是義父敵手。

  心中明知下令要上官琦和那青袍人動手,無疑送羊入虎口,但又不敢違背那青袍人的令諭,故作鎮靜,微微一笑,道:「此人武功,在女兒屬下之中,最是高強,實是個可用之材,尚望父王手下留情。」

  青袍人道:「我知道,你讓他快出手吧!」

  連雪嬌雙目注定在上官琦的臉上,右手忽然一抬。

  上官琦應手而起,一躍下榻,踴身直向那青袍人撲了過去,舉手一掌「金豹露爪」,當胸劈去。

  這一招甚是平凡,但出手勁道十足,威勢極猛。

  青袍人雙肩微一晃動,人已由復室門口退入大廳。

  上官琦一擊未中,招數隨變,雙手護胸,疾追而出。

  青袍人低聲讚道:「輕功不錯。」不待上官琦身子站穩,兜頭一掌,直劈過去。

  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,隨著他揮動的掌勢,直撞過來。

  連雪嬌目睹青袍人劈出了如此強大的掌力,心中暗生寒意,忖道:「只怕他難以接下這一記掌力。」

  哪知事情變化,完全出了她意料之外,上官琦竟然雙掌齊翻「迎雲捧日」,硬接下那青袍人凌厲的一擊。

  兩股劈空掌力,懸空一接,敞廳中激盪起一陣急漩的氣流。

  青袍人冷冷說道:「好掌力。」身子忽然一旋,橫向左側移開五步。

  上官琦如影隨形般,疾追而上,雙拳連環擊出,拳如隨風飛絮一般,倏忽之間,連續擊出八拳。

  這八拳一氣呵成,渾似一體,毫無可乘之隙。那青袍人竟然被迫得無法還手,但他功力深厚,胸羅博廣,雖然無能破解,但卻一一封架過去。

  連雪嬌目睹上官琦的神勇,心中大為擔憂。上官琦武功愈高,那青袍人殺機愈深,看樣子上官琦決難逃過義父的毒手。

  她忽然感覺到上官琦在她的生活中,是這般的重要;但她無法分辨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,是佩服他的豪勇,還是為了需要他常隨身側保護自己?

  ▼第四十六章 文傑武梟

  這時,那青衣人和上官琦已停止硬拼內力的打法。兩個人站在距數尺遠近之處,彼此發掌,各以奇奧的變化,爭取先機。

  那青衣人一副毫無表情的臉色,看不出一點喜怒。上官琦也為迷藥控制了心神,一臉冷冰冰的神情。兩個人動手相搏,但神色間卻是毫無敵意。

  兩人窮極變化的掌勢,看得連雪嬌十分神往。

  忽聽那青衣人冷漠地喝道:「讓他停下手吧!」

  連雪嬌素手一揮,低聲喝道:「住手!」

  上宮琦的神智,已然完全被連雪嬌所控制,果然應聲而退。

  青袍人緩緩收了掌勢,冷冷地說道:「這人姓什麼?」

  連雪嬌道:「女兒還不知道他的姓名。」

  青袍人道:「他的武功很奇怪,留著終是禍害──」

  連雪嬌心頭一震,道:「現在可要殺了他?」

  青袍人沉吟了一陣,道:「現在正值用人之際,他的武功,足可獨擋一面,暫時留下他的性命。但十日之內,必須殺了他以絕後患。」

  連雪嬌應了一聲,接道:「女兒雖為窮家幫中之人所擒,但幸而尚未受到傷害,父王但請派遣職司。」

  青袍人咧嘴一笑,道:「我已經調派了數路人手,深入中原,希望能混亂窮家幫的耳目,讓他們盡出幫中高手,使君山總寨空虛下來,暗中聚集高手,一舉而毀他們基業,把他們君山總寨燒個片瓦不留。此舉雖然不能使實力強大、遍布中原數省的窮家幫一撅不振,但對他們在江湖上的聲譽,卻有著甚大的打擊。」

  連雪嬌道:「父王神機妙算,世人難測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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