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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二


  這小童只不過十二四歲,但看上去,卻有一種老氣橫秋的模樣。

  他站在大廳正中,目光緩緩由黑衣人和連雪嬌臉上掃過,說道:「大郡主好。」欠身一揖,又對那黑衣人道:「侯爺好。」

  連雪嬌和那黑衣人,對這童子的突然而來,都感到十分意外,神態微微一楞,齊齊還了一禮。

  黑衣人道:「王爺大駕也到了麼?」

  那童子點頭微笑道:「王爺原不能分身來此,但他因惦念郡主安危,百忙抽暇到此。」

  黑衣人道:「不知王爺現在何處?」

  那童子道:「王駕隨後就到。」

  黑衣人道:「我等快去迎駕吧。」

  那童子搖頭笑道:「王爺輕車簡從,只帶了兩三個從人。沿途都未驚動各分舵中人,不用接駕了。」

  連雪嬌突然回頭望了杜天鶚一眼,對那童子說道:「這位是王爺新收的護身侍衛之一。」

  那童子打量了杜天鶚一眼,道:「不知他的武功如何?」

  連雪嬌道:「二三流的身手,不足以獨當大任。」

  藍衣童子緩步直對杜天鶚走了過來,伸手向他左腕之上抓去。

  杜天鶚突然一個轉身,閃避開去。

  那藍衣童子冷笑一聲,一指急向前胸點去。

  杜天鶚聽到對方點來一指中,劃帶起一縷指風勁氣,下手極重,一面橫閃避開,一面暗自忖道:「這班人個個心狠手辣,這般對我,不知是何用心?難道連雪嬌已暗示這藍衣童子,借機下手除我不成?」

  心念一轉,忽生抗拒之心,立時一錯雙掌,一招「日月並輝」,先後推擊出去。

  那藍衣童子低喝一聲:「來得好!」橫跨三步,閃避開去,但緊隨著欺攻而上,雙掌連環擊出。

  兩人就在大廳與復室之間,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打。掌擊指點,倏忽之間,對拆了三十餘招。

  那藍衣童子忽然飄身而退,笑對連雪嬌道:「這人武功不錯,想來當非無名之人了?」

  連雪嬌淡淡一笑,道:「說起來也許東平侯知道,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關外神鞭杜天鶚。」

  藍衣童子看去雖然不大,但知道的事情,確實不少,當下微微一笑,道:「無怪他有這般矯健的身手,原來是他。」

  杜天鶚聽他口氣,好像對自己十分熟識一般,不禁多看了他兩眼。

  那黑衣人直待片刻,才似有了機會說話,拱手對藍衣童子一禮,笑道:「四郡主已陷重圍,處境甚險,此地亦被窮家幫的眼線發現,不知王爺幾時駕到?」

  那藍衣童子道:「有這等事?救人如救火,咱們不用再等王爺駕到,最好能立刻馳援四郡主。」

  連雪嬌道:「我那四妹妹,人極機智,決不會和強敵硬打力拼,一時之間,還不致有什麼兇險,諸位盡可放心。既然我義父要到,不如等他老人家,親自調派人手──」

  那黑衣人似是對四郡主極為關心,不待連雪嬌話完,立時接口說道:「大郡主,在下不敢苟同。四郡主既用神鷹傳書求援,想來境遇定然十分兇險了。」

  連雪嬌略一思沉說道:「這麼辦吧!此地由我留守拒敵,兩位趕援四郡主,不知意下如何?」

  藍衣童子目光一掃杜天鶚道:「在下想帶此人同去,不知郡主意下如何?」

  連雪嬌道:「好吧!此人乃我義父新收侍衛,暫時撥在我的屬下聽用。兩位帶著他去,望能善為照顧。他有了什麼損傷,只怕不好對我義父交待。」

  藍衣童子笑道:「郡主放心,王爺怪下罪來,自有在下擔待──」回頭對那黑衣人道:「侯爺可知道四郡主被困之處麼?」

  那黑衣人點點頭道:「單章已盡出此舵高手,整裝候命──」

  藍衣童子不容那黑衣人再說下去,插口接道:「兩個時辰之內,王爺大駕可到。大郡主請把我等行蹤,稟告王爺。」

  連雪嬌道:「兩位儘管放心。」

  藍衣童子目注杜天鶚道:「我們走吧!」

  杜天鶚回目望了連雪嬌一眼,凝立不動。

  連雪嬌素手一揮:「你去吧!」

  她的聲音無比的柔和,臉上也泛現出從未見過的笑意,似是她突然間恢復了女孩子的溫柔。

  杜天鶚的目光,緩緩移注到上官琦的臉上,暗暗地忖道:「我去了之後,不知他是凶是吉?」

  他似是感覺到自己對上官琦有著一種沉重的責任,只覺他的安危,自己應該擔負著大部關係。

  但眼下的情勢,無暇使他有多餘的時間考慮,帶著激動的心情,緩步向前走去。

  只聽連雪嬌柔聲說道:「你放心地去吧!他們會好好照顧你的。」

  那黑衣人和藍衣童子,早已在門口等候,一見杜天鶚走了過來,立時舉步出室,急奔而去。

  靜室中只餘下連雪嬌和上官琦兩個,氣氛突然間沉靜下來。

  連雪嬌望著三人聯袂而去的背影,出了一會兒神,緩緩回過頭來,慢慢走到上官琦的身側,柔聲說道:「你過來!」

  上官琦茫然一笑,依言走了過去。

  連雪嬌輕輕一拍床沿,低聲說道:「你坐下來。」

  上官琦已完全失去了主宰自己的能力,處處依照連雪嬌的吩咐。

  她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,倒出了兩粒藥丸,但並不立時給上官琦服用下去,托在掌心中,凝立不語,似是在考慮著一件極重大的難題。

  上官琦兩道目光,癡癡地望著她掌心的藥丸。

  連雪嬌突然輕輕歎息一聲,說道:「我義父就要來了,我不能給你服用解藥,你再等等吧!」

  上官琦不知是否聽懂了她的話,只是茫然地點頭不語。

  連雪嬌緩緩把手中白色藥丸,重又放入了那玉瓶之中,緩步走近窗戶望著窗外天際的悠悠白雲,默然不語。

  她那終日如冰霜覆蓋的臉上,忽然泛現出焦慮不安,顯然,她心中正為了件絕大的難題困擾。

  上官琦茫然地坐在木榻上,望著那素衣女的背影出神。

  驚人的迷藥,使這位天資過人的少年英雄,完全喪失了記憶和本性,對是非敵友,已毫無判斷之能,成了連雪嬌的一個化身,受著她的控制。

  突然間,一個冰冷的聲音,傳了過來,道:「孩子,你在想什麼心事?」

  這等親切的言詞,從他的口中說出來,但卻毫無親切之感,反使人有著一種陰森森的感受。

  連雪嬌迅快地轉過頭來,只見一個身著青袍、面目森冷的人,怔怔地站在復室門口。

  他一張臉,並不難看,只是冷冰冰地毫無一點表情,看去有如棺材裏拖出來的死人。

  連雪嬌不自主打個寒顫,急急地奔了過去,叫道:「義父,我──」

  那青袍人微微一咧嘴巴,整個的臉皮,也隨著他裂開的嘴巴顫動了一下,接道:「你受了很多苦,還遺失那一柄使者之劍。」

  連雪嬌盈盈跪拜下去,說道:「女兒未能完滿地完成父王之命,罪該萬死。」

  青袍人突然由長長的袍袖中伸出一隻手來,扶起了連雪嬌拜倒在地上的嬌軀,兩道寒森森的目光,卻投注在上官琦的身上,由頭到腳,極仔細地打量了一陣,道:「這人是誰?」

  連雪嬌道:「是女兒在閔府之時收的屬下,有什麼不對?」

  青袍人緩緩鬆開了連雪嬌:「他用過易容藥物?」

  連雪嬌道:「父王神目如電,這人確用過易容藥物。但女兒發覺之後,遍搜他全身,卻找不出復容之藥──」

  她微微一頓之後,又道:「女兒和此人均曾陷落窮家幫之手,想那復容藥物,已為窮家幫的人取去。」

  青袍人沉吟了半晌道:「你且把被擒、脫身的經過,詳細他說一遍給我聽聽。」

  連雪嬌道:「女兒領命。」當下言不絕口地把江邊交手、黑林受制以及脫險經過,極仔細地說了一遍。

  她深知那青袍人判事之能,不敢說一句謊言,字字句句,盡都是經過實情。

  青袍人聽完之後,忽然微微一笑,道:「很好,很好!說得一句不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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