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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


  上官琦暗暗想道:「內功一道,最易走火入魔。初習和功行將滿之際,大都有師長之輩在旁護法。他要我獨自在那跨院練習,不知是何用意?」

  那怪老人似已看出了上官琦心中疑慮之事,微微一笑,道:「琦兒,你心中害怕麼?」

  上官琦道:「不怕。」

  怪老人笑道:「魔由心生,只要你能心若止水,不為外力所動,就不致有何凶險。何況咱們相隔咫尺,緊要關頭,我自會趕去相助於你。」

  袁孝兩道炯炯生光的眼神,一直盯在上官琦的臉上,似是有很多話說,但又似喉頭湧存了千言萬語,不知先說哪一句才好。過了半晌才叫出一聲:「大哥──」

  怪老人似是甚怕袁孝和他多談什麼,急急接口說道:「我現在就傳授你初步內功要訣,要知你全身經脈早已有適應行血逆轉之能,進境要較常人迅快甚多。」也不容上官琦再多問話,立時開始傳授他習練內功的口訣。

  袁孝靜靜地坐在一側,凝神聆聽,他雖已似通達了甚多人言,但對那博大深奧的內功口訣,仍難聽出個所以然來。偶而聽懂一句兩句,也是解不透其中之意。

  上官琦卻句句字字,都深記心中。

  待怪老人說完之後,上官琦立時起身離開閣樓。

  他突然發覺那怪老人對袁孝生出了偏愛之情,對自己似是冷落了甚多。這猜想,激起他強烈的求成之心。

  依照老人吩咐,向正西方向走去,果然在三十丈左右處,到了一所幽靜的跨院中。仔細一看,敢情這座跨院自己已經來過,正是植滿奇花的院落。

  兩番來遊,景物依然,但心情卻是大不相同。

  目光略一轉動,見西廂房似較完好,舉步走了過去,舉手一推,房門應手而開。

  房中積塵滿榻,一股霉味沖鼻而來,敢情這座西廂之中,沒有屍體。

  一個奇異的念頭,閃掠過腦際。心中暗暗想道:「看來師父似早已知道這座跨院之中,沒有僧侶屍體,是以才要我到此──」一面忖思,一面撿些草葉,掃除積塵。

  室中的松木榻,仍然完好如初。上官琦細心掃除室中所有的積塵,立時開始依那老人傳授的口訣,開始調息。

  待他運功醒來時,木榻前突然多了一盤水果,心知是那怪老人派袁孝送來的食用之物,隨手取了過來吃下。

  匆匆時光,流水年華,轉眼間又過去半年時光。上官琦已感覺到自己內功精進了甚多,他為了消除心中的雜念,盡量避免去想那怪老人和袁孝的事。

  這半年之中,他從未和袁孝見過一次。食用之物,都是在他靜坐入定時,送入靜室,每當他運功醒來之後,不是眼前多了一盤水果,就是多了一塊獸肉,剛好夠他一天食用。

  這日上官琦又在靜坐運息,忽覺丹田中一股真氣向上面沖來,直似要沖出口腔,有如脫韁野馬一般,收它不住。不禁心中大急,心中愈是想把那股沖升的真氣壓下,愈是不能自主。

  但覺丹田真氣蒸蒸騰騰,直向上面泛起,有如長江大河,綿綿不絕,難遏難止。六腑五臟似都被沖升的真氣,震得動蕩不停──

  這正是修為內功之人,大成之前的危險關頭。如若被那一口真氣沖了出來,不但前功盡棄,而且人還要受大傷,重則落得終身殘廢,輕則武功盡失,數年苦修,毀於一旦。

  上官琦心中甚明白此刻的危險,十分重大,拼盡所能,強咬牙關,不肯讓一口真氣,沖出口腔。但卻無法遏止那綿綿不絕的沖升真氣,只覺內臟震動逐漸劇烈,胸口脹疼,似欲爆裂一般。

  又支持一盞熱茶工夫,人已難再承受,全身冷汗洋洋而下。

  正在危急當兒,忽覺身後背心之處,被人重重地擊了一掌。

  耳際間響起那怪老人的聲音,道:「琦兒,快些逆轉你全身行血,把凝聚於胸的真氣,疏散經脈之中。」

  但覺一股熱流,循由背心「命門穴」上攻內腑,翻騰於胸中的真氣,頓時被那股攻入胸中的熱流壓了下去。

  上官琦略一喘息,立時逆轉本身行血,果然那由丹田沖升上來的真氣,隨著逆行的行血,緩緩轉入經脈之中。

  風暴後重歸平靜,耳際又響起那怪老人的聲音,道:「琦兒,恭喜你大功告成了。」

  上官琦回頭望去,只見那怪老人雙腋之下,各挾著一支竹杖,滿臉笑意地站在身後,心中異常感動地說道:「如非師父及時趕來相援,只怕弟子今日非得走火入魔不可。」

  怪老人笑道:「這一月多來,我常常守在你的身邊,暗中相助於你──」

  上官琦道:「師父這一月多來,常常守在我身側,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呢?」

  怪老人笑道:「如果你知道了有我在你身旁護法,你就不會這樣一心一意地用功了,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,才能有今日成就。」

  上官琦真情激盪地說道:「師父待弟子這般情意深厚,叫弟子如何報答?」

  怪老人道:「不用報答啦,只要你日後能在江湖上有所成就,不負我傳授你一場武功之情,也就是了。」

  上官琦道:「弟子,弟子──」他只覺心中有著甚多話要說出來,但一時之間,又不知從何說起。「弟子」了半天,仍然「弟子」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
  怪老人微微一笑,道:「琦兒,你現在好好地休息一下,然後再開始運氣調息,待真氣暢行全身之後,再停下休息,過了三天,再去見我──」

  他微微一頓之後,又道:「那猴娃兒看去雖然有點笨頭笨腦,但學起武功來,進步卻是很快。這半年來,他的內功進境,十分神速。看來你們或將提前離開這古寺了。我要去啦!」竹杖一點,穿窗而去。

  他雖是失去雙腿之人,行動卻迅快至極,一閃而逝,疾如電奔。

  三日時光,彈指即逝。上官琦依言在第四日上,趕赴那怪老人存身的閣樓。

  只見室內空空,那怪老人不知到了何處。

  壁角留有一方白箋,上官琦取過白箋,展開一瞧,只見上面寫道:

  「我因急事離寺一行,多則十月,少則半年即可歸來。你和那猴娃兒武功已然紮下基礎,日後能否有得大成,全憑自己修為。盡半年之功,好好溫習拳掌之學。如我過了十月不返,你們就可打開壁角的木箱,依照我箱中留示去做。」

  下面畫了一隻短簫,也未留名。

  上官琦望著白箋,心中忽然有一種惘惘若失之感──

  千百種不同的念頭,一一從腦際閃過,心中暗自思忖道:「這老人在這古寺之中,一住二十年歲月,不知何故,現在竟突然離開這座古寺。他函箋之上,說明有急事離此,不知是什麼急事,竟需在半年以上時光。唉──他雙腿已失,走起路來,不知是否方便?雖然武功卓絕,難道就憑腋下兩根竹枝跋涉長途不成?──」他心中不但對那老人有著無比的懷念,還有著極大的隱慮,想道:如果他和袁孝隨同那老人而行,沿途之上,有個照顧,當會好些。

  心中千迴百轉,茫茫無緒,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好。

  忽然覺著這件事應該和袁孝商量一下才對,舉步走出閣樓,卻又不知到哪裡去找袁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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