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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三


  無名老叟眉頭一蹙,道:「老夫的名姓久已不用,你們不問也罷,大概所謀不同,也難以攜手合作。」

  瞿道陵聞言一怔,用手一指時寅,道:「此人乃黑魔時佛之子,不知多少正派俠士,毀在他的手內,老前輩此來,是否與他有關?」

  時寅濃眉一軒,敞聲道:「姓瞿的,時大爺人在此處,你待怎樣?」

  那曼陀老尼似是火氣甚大,聞言猛一轉面,厲聲道:「你張狂什麼!若不砍下你的首級老尼決不回峨眉。」時寅勃然大怒,雙肩一晃,倏進四尺,喝道:「大爺不信,幾日工夫,你的劍法長進了多少!」聽他言中之意,兩人似曾交手。

  曼陀老尼身形一轉,抬手便拔肩後的長劍,瞿道陵伸手虛虛一攔,道:「大師息怒,既已對面,忙也不在一時。」接著轉向無名老叟道:「老前輩與彼等有什麼過節,只要志同道合,瞿道陵願聽差遣。」

  無名老叟將頭一搖,道:「老夫另有圖謀,不能說與人知,姓時的業已投入谷寒香旗下,依我看來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。」

  曼陀老尼忽然冷笑一聲,道:「瞿道友,我們正事要緊,別再多費脣舌了。」

  曼陀老尼目射精光,將谷寒香從頭至足,端詳一遍,口中緩緩地道:「你就是胡柏齡之妻,新盟主谷寒香?」

  谷寒香冷冰冰地道:「你何必明知故問!我聽人講過,峨眉派靠你撐持門戶,看來你派中的事,你是做得主了!」

  曼陀老尼雙眉怒剔,道:「老尼雖與掌門人是一師之徒,遇事也不敢妄自做主,但若鋤奸衛道,又當別論。」

  谷寒香陰森森一笑,道:「那就好辦,『迷蹤谷』絕無正人君子,你不必擔心錯殺好人。」轉眼一望瞿道陵,道:「崑崙派的事,自然是由你做主了。」

  瞿道陵點頭道:「谷盟主只管劃道,瞿某但憑吩咐。」

  谷寒香目光一閃,掠了幾個少年男女一眼,情知都是兩派的門下,於是指了時寅一指,冷然說道:「時朋友業已加盟『迷蹤谷』內,他私人的恩恩怨怨,俱由谷寒香一肩承擔,你們要人,須向我谷寒香要。」

  時寅口齒啟動,似欲講話,旋又心意一變,默然退了幾步,立至鍾一豪身側。

  忽見瞿道陵跨上兩步,舉手一禮,道:「聽說谷盟主擒了兩人,其中之一,乃是豫南范銅山之子,未知此事真是不真?」

  谷寒香一指身後的大車,道:「人在車內,另一個是武當派的白陽道人,閣下有何見教?」

  瞿道陵忽然低嘆一聲:「白陽道長之事,自有武當派出頭,用不著貧僧等越俎代庖,但那范銅山與我等皆是舊識,此子這次又是為了協助貧僧等追捕時寅,始遭谷盟主擒獲,於情於理,貧僧等俱難坐視。」

  說到此處,頓了一頓,接道:「貧僧斗膽,請谷盟主釋放此子,倘蒙慨允,自今以後,崑崙派不再過問『迷蹤谷』之事。」

  谷寒香縱聲一陣長笑,良久之後,始才哂然道:「你是否知道,范玉昆與我有殺夫之仇?」

  瞿道陵怔了一怔,嘆道:「谷盟主志切夫仇,貧僧聽人講過,但那范玉昆武功平平,縱然胡大俠死在他的劍下,其中亦定然另有關鍵,而且范銅山一條老命,也送在『落雁谷』內。」

  無名老叟突然接口道:「丫頭,這頭陀講的也是正理,范玉昆無名小卒,你便將他挫骨揚灰,也算不得報了殺夫之仇。」

  谷寒香玉面一轉,怒道:「你善善惡惡,究竟是什麼意思?」

  無名老叟乾笑一聲,道:「老夫想殺你而不忍,想救武林蒼生而不願,你不將東西還給老夫,老夫又不能一走了之,行事顛倒,自己也不明所以。」

  谷寒香暗暗忖道:「老怪物牆頭之草,隨風而倒,有他在此,大礙手腳。」略一轉念,朝著無名老叟道:「擒住了陰手一魔之後,我不守信,其錯在我,如今人未擒著,你不守信,其錯在你,如何自處,你自行打量便了。」

  無名老叟嘿嘿一笑,沉吟半晌,道:「丫頭,我勸你得饒人處且饒人,當真弄得天怒人怨,胡柏齡泉下有知,祇怕也不諒解於你。」

  谷寒香秀眉雙剔,滿眼煞氣,一字一頓地道:「你放言高論,肆無忌憚,我總叫你多言招尤,後悔終身就是。」

  無名老叟冷嗤一聲,轉朝瞿道陵道:「老夫不是俠義之人,懶得捨身衛道,你們估量情勢,好自為之。」

  說罷身形一晃,電閃雲飄,疾投西南而去,人影杳然之後,突地逆風送來一陣語音,道:「丫頭,你敢作弄老夫,老夫管教你骨化揚灰,死無葬身之地!」餘音搖曳,彷彿來自天外,聽得眾人面面相覷,驚懍不已。

  谷寒香環顧全場一眼,只見自己一方的人,俱都精神疲憊,容色憔悴不堪,不禁暗暗一嘆。

  忽聽瞿道陵朗聲道:「谷盟主為夫報仇,志行可嘉,貧僧等原都佩服得很,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結,殺戮相尋,何日是了?還望谷盟主三思而行。」

  谷寒香微微一哂,道:「大頭陀勿須多說,范玉昆之事,谷寒香自知處理,諸位若不願節外生枝,最好是就此請便,免管鬧事。」

  瞿道陵未及開口,曼陀老尼陡地聲色俱厲道:「谷寒香,你剛愎自用,老尼拼受掌門人的責罰,今日非教訓你一頓不可!」

  只聽時寅夷然不屑地道:「哼,憑你那點微末之技,也不知誰教訓誰。」

  曼陀老尼怒火倏熾,手指時寅,道:「老尼容你多活一時,你若不知後悔,就算你託庇在閻王殿下,老尼也要取你的性命。」

  「嗆」的一聲,抽出肩後的長劍,朝谷寒香道:「老尼向你討教幾招,只要你勝得一招半式,老尼再不管你的閒事。」

  谷寒香啞然失笑,道:「我以為你是降魔衛道,原來只是爭強好勝,鬥一口閒氣。」說話中,朝麥小明將手一伸,索取他的寶劍。

  時寅忽然上前幾步,躬身道:「所謂名門正派之中,似老尼這等人物,少說點五十個總有,如果個個須夫人親手料理,還要我等何用?」

  谷寒香玉面一沉,冷冷地道:「我另有計較,你不必多問。」接著又道:「谷寒香統率的是天下綠林,依我良言相勸,你們在未得掌門人承諾之前,最好是不要輕啟戰端,以免牽一髮而動全身,使崑崙一派,淪於萬劫不復之地。」

  忽聽曼陀老尼道:「天下綠林,雖然多於牛毛,你怎知人人都會服你,都肯聽你調遣?」

  谷寒香秀目一轉,哂然道:「你若不信,大可自己上前。」

  曼陀老尼縱身上前,冷笑道:「你不必賣狂,老尼不向你領教幾手,就是死也不能瞑目。」反手一撩,抽出了肩後的佩劍。

  谷寒香道:「你勝了將人帶走,如果敗了,我就當著你的面前,將那范玉昆殺掉,事關重大,你仔細點。」寶劍一揮,突然刺去。

  曼陀老尼恨得牙關亂挫,一面揮劍還攻,一面暗暗忖道:「瞧這女人的劍勢,尚是初窺堂奧,再過一年半載,其功力與經驗大進之後,只恐綠林中無人再是她的敵手,自己年已老耆,何不以身殉道,與她拼個同歸於盡,為天下蒼生除一大患!」

  如此一想,頓時劍刃藏鋒,先自穩紮穩打,一面留意谷寒香的劍招之內,是否有破綻和罅隙之處。二人出手都快,片刻功夫五十合已過。

  ▼第二十六回 各懷鬼胎挫服老魔

  谷寒香與曼陀老尼拼鬥正酣,忽聽鍾一豪揚聲道:「老尼姑心懷鬼胎,夫人若是不耐煩瑣,不如下令我等,來個快刀斬亂麻吧。」

  谷寒香絕頂聰明,臨敵經驗雖然不夠,卻也看得出老尼姑腹內藏有機謀,不下殺手則已,一旦下手定是石破天驚,孤注一擲。因而也凝神寧志,攻則急,守則嚴,既不貪功躁進,也不理會鍾一豪的主意。

  酣鬥中,谷寒香突地劍勢一緊,向曼陀老尼連攻八劍,接著寶劍一震,撒出萬點銀星,朝老尼當胸刺去。

  曼陀老尼暗暗心喜,知道谷寒香久戰無功,業已感到不耐,於是長劍微翹,反削敵腕,一面吸氣飄身,向後閃退數尺。

  谷寒香陰沉沉一笑,如影隨形,欺身直上,揮手又是一劍。

  曼陀老尼見她一劍狠似一劍,劍上迸發的罡力,愈來愈見強猛,凜然之下,除她的心意,也更為堅決。

  正當谷寒香步步進逼,曼陀老尼埋弓捕獸,節節後退之際,東南方荒野之上,倏地現出了天覺和尚的身影,他先時越岡而去,不知怎的,竟由東南方回來。

  眨眼之下,天覺大師到了場邊,他手中多了一根錫杖,腰下那個布袋,卻已不知去向。

  麥小明見老和尚攏來,正欲開口喝問,鍾一豪見場中惡戰已入緊要階段,為防谷寒香分了心神,因而使了一個眼色,暗暗將他止住,天覺大師與瞿道陵等似不相識,彼此望了一眼,重又注視場中。

  驀地,谷寒香冷哼一聲,蓮足一挫,繞著曼陀老尼飛快地旋轉起來,同時劍招一變,左挑右戳,朝曼陀連刺數十劍,迫得老尼旋身遊走,封閉不迭。

  「迷蹤谷」群豪見谷寒香展開了「摘星步」法,知道勝負之分,轉眼便見分曉,不覺同時抽出了兵刃,那張敬安更是手握金鐶,越眾走了出來。

  曼陀老尼嚴守門戶,瞥眼之下,見「迷蹤谷」群豪躍然欲動,大有一擁而前之勢,頓時輕喝一聲,長劍急疾,陡然一劍刺去。

  谷寒香一看來劍奇怪,回劍封架不及,逼得雙足用力,斜斜退出數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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