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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七


  無名老叟亦未料到張敬安的火候如此老辣,冷哼一聲,左臂倏縮倏吐,大袖擺動之間,已將張敬安的掌勢逼住,食中二指一駢,霍地向他咽喉上點去。

  他右手提著燈籠,雖在對敵之際,那燈籠紋風不動,絲毫不見搖擺。

  張敬安一掌擊出,陡覺一縷尖風,直對喉間刺來,不禁冷汗一乍,驚魂欲出,百忙中雙掌連劈,封閉敵勢,猛提丹田真氣,閃電般地朝後疾退。

  無名老叟變指為掌,沉腕一揮,竟然未曾把他抓住,頓時飄身向前,虛空一掌按去,口中冷冷地道:「能夠擋住老夫三招,你也可以稱霸江湖了!」

  谷寒香看這一掌虛幻空靈,玄奧難測,料那張敬安招架不住,於是嬌叱一聲,震腕出劍,突地向無名老叟刺去。

  無名老叟怒哼一聲,雙肩微晃,陡然橫飄半尺,兩指一扣,驀地往谷寒香劍尖上彈去。

  這扣指一彈,當真是動如靈蛇,快似奔雷,剎那之間,手指已近劍葉。

  谷寒香自忖劍術未成,猛將劍身一側,欲將鋒刃迎向無名老叟的手指。

  但聽「嘶!」的一聲,無名老叟中指由劍身一掃而過,餘音搖曳不絕。

  忽聽張敬安朗聲喝道:「多謝嫂夫人援手。」

  話聲中,只見他手執一個金光燦爛的黃圈,擰身上步,猛朝無名老叟攻去。

  谷寒香突然冷聲道:「誰是你這畜生的嫂夫人!」話出口,寶劍驚芒暴漲,驀地朝著張敬安臀下刺去。

  張敬安回首一顧,駭然色變,危急中猛施一個驢打滾,手中金圈狂揮,舞起重重圈影。

  谷寒香殺機未泯,冷笑聲中,伏身探臂,陡地一劍下插,直刺金圈叢中。

  但聽一陣金鐵交鳴,張敬安的腰際被劍尖一劃而過,拉了一條長達尺許的劍口,鮮血涔涔,灑得滿地都是。

  谷寒香嬌軀電閃,陡然一劍,猛揮而下。

  這一劍勢如奔雷激電,張敬安未及起立,眼看即要身遭腰斬。

  無名老叟忽地一掌擊來,冷聲道:「未得老夫許可,豈能隨便殺人。」

  就在這倏忽之間,他已將那個碧綠燈籠插在壁上,去勢如風,返回勢更加迅快幾分。

  谷寒香面凝嚴霧,嗔然道:「你橫生枝節,大概是不要『問心子』了!」寶劍震起斗大的劍花,直往無名老叟面門刺去。

  張敬安由地上一挺而起,怒火萬丈中,正欲不顧傷勢,趁著無名老叟與谷寒香動手之際,上前合力將谷寒香毀掉。

  他作勢欲撲,身形未動,忽聽谷寒香口中道出「問心子」三字,不禁心神一動,脫口「嗯」了一聲。

  谷寒香霍地劍勢一變,電掣星轉,剎那間連攻八劍,飄身後閃,嬌喝道:「老丈住手!」

  無名老叟立定身形,嘿嘿一笑,問道:「你是否有話問那畜生?」

  張敬安怒喝道:「老兒再要出口傷人,大爺可就罵你祖宗十八代了!」

  只見無名老叟雙眉一軒,右掌一揚,便待劈空擊去。

  谷寒香突然道:「老丈是否要殺人滅口!」

  無名老叟牙根一挫,睨視谷寒香道:「丫頭你儘管撩撥老夫,惹得老夫火起,遲早總會取你的性命。」

  谷寒香淡淡一笑,道:「我想來想去,覺得老丈必然是欠我大哥一點人情,因而──」

  無名老叟截口道:「你不必做夢,老夫與胡柏齡素不相識,憑他後生小輩,也與老夫攀不上交情。」

  谷寒香微微一哂,面龐一轉,冷冷地道:「張敬安,『問心子』有何用處?」

  張敬安口齒一動,正欲答話,突然感到四道眼神,彷彿四根利箭,同時盯在自己身上,不禁暗暗忖道:「老子橫行江湖,幾曾受過這般折辱,這一男一女武功之高,倒也罷上,只是行事怪僻,令人無法測度,老子可不要多言招尤,枉送了一條性命。」

  轉念之下,將頭一昂,道:「師嫂,小弟縱然出言鹵莽,衝撞了你,也不該得個死罪,師嫂驟下毒手,豈不太為過份?」

  谷寒香冷然道:「你囉嗦什麼,我只問你『問心子』有何用處?」

  張敬安亢聲道:「小弟不知,師嫂何不問那老──」他本待說「問那老兒」,突然想到無名老叟離奇難測的武功,話到脣邊,終於縮了回去。

  谷寒香暗暗忖道:「那『問心子』不知有何用處,瞧他言語吱唔,和那老者勢在必得的情形,其中必然另有隱秘。」

  心念一轉,突然向著無名老叟道:「老前輩,咱們交易不成,你還是另作打算吧。」無名老叟想是怒極,只見他敞聲一陣狂笑,戟指谷寒香道:「老夫看你臥薪嘗膽,念念不忘夫仇,故而對你存了幾分敬意,誰知你貪婪成性,只圖小惠,不顧大局,庸俗一至如此!」

  說到此處,倏地大袖一揮,猛向地面拂去,將那陰手一魔震得騰空飛起,直對石壁撞去。

  谷寒香被他激顏厲色一頓數落,不禁嬌面生嗔,暗暗生出怒氣,其實她想挾制無名老叟,目的也在夫仇。

  倏地,只見陰手一魔右手一按石壁,疾若流矢,猛地向門外射去。

  谷寒香芳心一震,嬌喝道:「陰手一魔,扔下解藥再走!」喝聲中,一掠數丈,閃電般的追到了外面那間石室,震腕一劍,直向陰手一魔後心刺去。

  這間石室內沒有燈亮,僅憑門外射入的一線微光,幽暗之中,但見陰手一魔形如鬼魅,倏地擰身一旋,右掌一揮,擊出一股冷森森的涼風。

  谷寒香練的是至柔極陰的內功,情知只要被他的「陰風掌」擊上,則所受之傷,必較他人遠為嚴重。當下不敢託大,左腕一掄,疾劈一掌寶劍翻飛,護住了周身要害。

  陰手一魔突然跑到右面壁下,大袖一揚,巧妙無比的在壁上按了幾下,但聽隆隆聲響,通往峽外的石門霍然而開。

  谷寒香冷聲道:「你撒手一走,偌大一片家業,棄了豈不可惜?」

  陰手一魔怪笑道:「你動了黑風峽的一草一本,我管教你『迷蹤谷』化為平地。」

  忽聽那張敬安笑聲道:「老前輩,家師業已坐鎮『迷蹤谷』內,在下奉命到此,即是為了與兩位釋嫌修好,請兩位即時命駕,同至『迷蹤谷』共商大事。」

  谷寒香聞聽酆秋已到谷內,驚疑之下,雙目冷電迸射,轉向張敬安臉上望去。

  張敬安當門而立,昂然發話,神情中流露出一股得意之色,他本來皮包骨頭,而且面黃如蠟,好似久病初癒,一眼望去,文弱不堪,毫無起眼之處,這刻存心賣弄精神,點頭晃腦暗影深沉中,看起來古怪可笑。

  那無名老叟則更為怪異,但見他緊貼在張敬安身後,悄然而立,彷彿一條鬼影。

  陰手一魔先前被無名老叟點住了「暈穴」,穴道一解,頓時向外逃竄,未曾留意到張敬安身上,這時聽他發話,移目望了過去,不料目光所至,卻見無名老叟如影附形,緊貼在他的背後。

  老魔頭已成驚弓之鳥,愣了一愣,陡地雙足一頓,猛朝石門外縱去,他輕車熟路,勿須光亮,身形微晃,業已消失在腹道之中。

  谷寒香心念電轉,正在籌思應付無名老叟之策,張敬安陡然跨步向前,朗聲笑道:「師嫂,這地上躺的,可是名叫鍾一豪的那個傢伙?」

  他跨上一步,無名老叟跟上一步,如影隨形,亦步亦趨,張敬安已具一身上乘內功,到了不著皮相之境,當年在「迷蹤谷」的大寨之內,曾經當著群雄之間,將羅浮一叟傷在「血手印」下,無名老叟隨在他的身後,他竟懵然不覺,怎不令人駭然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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