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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八


  谷寒香閉上雙目,想把一切之事儘皆忘去,也不思索即將忍受的痛苦。

  獨眼怪人靜坐調息,到了正交午刻之時,他長長吐出一口氣,左手按谷寒香「命門」大穴右手迅快的點了她身上「督脈」的九處要穴。

  谷寒香陡覺身子往下一沉,宛如由千仞高峰,跌落萬丈深淵,心中一陣絞痛,大有胃翻腸斷之勢,身上冷汗如淋,頭上汗珠如豆,滾滾而下。

  痛苦難熬之中,又覺著似有一條燒紅的鐵鏈在周身抽打,打到一處,即有一陣炎熱難堪的感受。

  不消一盞茶工夫,她已慘叫一聲,昏了過去。

  她人雖然昏了過去,但這種難熬的痛苦,卻絲毫並未減輕。

  獨眼怪人點拿一陣,又換上一塊絨布,又坐息片刻,這樣循環的忙到子時才休息。

  到了次日午時,谷寒香身子剛稍稍平靜,獨眼怪人又走來道:「你覺著如何?」

  谷寒香如生了一場大病一般,渾身無力,只微微點了點頭。

  獨眼怪人道:「你『督脈』已通,如今老夫還要為你打通『任脈』,到了明天,這『任、督』二脈接通之後,再與你通全身十二關竅,你能把這七七四十九個時辰熬受過去,就成功了一半。」

  谷寒香似是甚為感激,無力地瞧著他,悠悠的笑了一下。

  獨眼怪人道:「你將身子翻過來,伏身而睡。」

  谷寒香依言,伏下身子。

  獨眼怪人右手抵住谷寒香後心,左手疾揚,輕拍她「天府」、「地泉」二穴。

  谷寒香身上一冷,打了一個寒戰,張口想喝叫,但聲音尚未出口,渾身一陣痙攣,肌膚收縮,竟似跌進冰窖之中一般。

  一陣酷寒之氣,像利刃一樣,刺膚侵肌,直鑽肺腑。

  這陣奇寒嚴冷,是她從未經過之事,只覺得口脣僵硬,牙齒粉碎,肌膚片片崩裂,遍體骨節,也似寸寸碎斷,一種說不出的難受,內外交相侵襲。

  獨眼怪人以他多年潛修的一種至陽至柔的內家勁力,一連打通了她「任脈」一十二處要穴之後,翻身取出一隻深埋地下的瓷壇。

  這壇中乃是藏的終年不見陽光的懸岩上的積雪,和無根的山泉,這兩種水乃是一種最陰最冷之水,即在六月伏天,只要飲下一滴,立時涼透心腑,有祛炎祛暑之功。

  獨眼怪人取過瓷壇傾出一杯,左手捏開谷寒香牙關,將雪露冷泉,緩緩的灌了下去。

  谷寒香本已覺遍體冷得難以支持,這時又被灌下一杯世上最涼的雪露冷泉,就彷彿一把冰刀,直插心底,只覺得驟然一驚,丹田元氣,立時鬆散,張口呼吸,竟如游絲一般的微弱。

  獨眼怪人又取了一粒紅如火丹的丸藥,灌服下去。

  這粒丸藥乃是幾味最熱之藥調製,但谷寒香服下之後,也只發生了很少的作用。

  直到了第二天午時,身上的寒熱方始恢復正常。

  獨眼怪人也因耗去了甚多內力,靜坐養息直到此時,才醒了過來。

  他醒來之後,看了看谷寒香,見她面色已回復原狀,扶她坐了起來,教她「周天運息之法」。

  谷寒香依照獨眼怪人所授的方法,將「周天坐息」之法,坐練了一個對時。

  這乃是一種內家至上的修為之法,她坐習一天一夜後,臉上漸漸泛現出了光輝,精神也極是舒泰。

  獨眼怪人道:「你可覺著其中的妙處!」

  谷寒香點點頭,吁了一口長氣,雖未答言,但神態之間,卻表示出欣愉之色。

  獨眼怪人查對了一下時刻,道:「所幸老夫第一步的嘗試,未曾落敗,你的『任、督』二脈已然貫通──」

  他微微一頓,又肅然說道:「你不要小視打通『任、督』二脈的重要性,要知武林之中,能打通這『任、督』二脈之人,尚是不多,你雖然熬受了這兩天的奇寒酷熱之苦,但是在習武的進展上來說,你已超越了他人十年,二十年的時間──」

  獨眼怪人說到此處,沉思了片刻,接道:「不過老夫所授你之武功,乃是我數十年痛苦所得的一種奇學,你『任、督』二脈雖通,如學其他內功,已是綽有餘裕,但是若要學我這種奇學,還是不夠,是以,老夫要大膽的再嘗試一件史無前例,武林從未有過之事。」

  谷寒香茫然的看了他一眼,悠淡的笑了一笑。

  獨眼怪人疤痕纍纍的臉上,抽動了幾下,也看不出一絲表情,語氣極是堅定地說道:「老夫數十年來,為了修習此一奇功,身受血脈逆流之苦,今天老夫要以自身功力,使你能令血脈逆流,但要免去此等難以忍受的痛苦,這等之事,雖是史無前例,但我自信有十分的把握,不過老夫行功之時,你可要強自忍耐。」

  他原是冷癖異常之人,對谷寒香已算是盡了最大的情愛,此時乃是緊要關頭,他也不待谷寒香說話,立時伸手點了她二處心臟要穴,順手反拿,扣住她雙腕脈門,丹田運氣,功行雙臂,一股凌厲無倫的勁道,透過十指,直傳入谷寒香體內。

  不到一頓飯工夫,谷寒香只覺如天旋地轉,山崩海嘯一般,全身經脈竟似粗漲欲炸,五腑翻滾。

  獨眼怪人圓睜那隻突出的大眼,凝注在她的身上。

  谷寒香宛如椎心絞腸一般,身子一振,本想翻滾,但獨眼怪人這時,手肘往下一沉,就借這一沉之勢,已點了她的穴道,使她無法轉動。

  獨眼怪人雖然武功奇絕,但這等施為,乃是他一種大膽的嘗試,而且這種嘗試乃是加在自己平生最為愛憐之人的身上,是以顯得極是緊張,那醜怖的臉上,已滾動著豆大的汗珠。

  谷寒香由於內心痛苦難耐,已經面無人色。

  獨眼怪人連續行動,將她的血脈逼的逆滾了四個時辰,直到亥盡子交之際,才令她再依「周天坐息」之法,調元歸本。

  子刻過後,谷寒香才由痛苦中解脫出來。

  獨眼怪人拭去汗水,長長吁了一口氣,道:「你這七七四十九個時辰,已算是熬受過去,老夫這初步之事,也可說功德圓滿,現在你『任督』二脈既通,又打通了血流逆順之道,你已盡得老夫真傳,只是火候之差而已──」

  他說到此處,由秘牆內取出一個琉璃瓶。

  這瓶也不過四寸多高,裡面滿盛清澈藥水之中,浸著一株淡紅的小草。

  獨眼怪人左手托瓶,右手指著瓶內小紅草,道:「此草乃是昔年老夫在邊陲所得,當地山苗,稱它是『遊夢草』,不論人畜,吃了此草之後,必定陷入一種半睡半醒之境,恍如夜魂夢遊之人一般。」

  他頓了一頓,十分珍惜地道:「不過此草乃是人間奇珍,老夫生平之中,也不過僅有這一棵──」

  說到這裡,拔開瓶塞,用竹筷取出「遊夢草」。

  那草一離瓶,立時枯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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