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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七


  獨眼怪人見谷寒香一派幽怨之態,心念一轉,臉色又緩和下來,忽然呵呵笑道:「老夫雖然練有武功,卻是有一個怪毛病,這腋下,腳心,從小就怕呵癢,只要別人一碰,老夫就受不住了。」說罷,又是一陣大笑。

  適才谷寒香觸及他腋下,他臉色陡變,本想發作,但忽然想起以前自己提及這處隱秘之時,谷寒香卻力予阻止,此時雖然觸及自己隱秘之處,看來似是出自無意,自己這等粗暴的舉動,一時之間,頗為後悔。

  他心念一轉立時突換笑臉,一面說,一面躍身將她扶了起來。

  谷寒香見他這等神態,已知自己所料不錯,但她表現之上,依然是一片茫然,幽怨之色。

  獨眼怪人凝神注視了她一陣,愈悔自己出手孟浪,是以也顯出了一種不安之態。

  這日午後,谷寒香與苗素蘭、萬映霞三人,一時興起,在一起演練了兩個時辰的武功,回去之後,獨眼怪人道:「你一臉汗水,不知做了什麼吃力之事?」

  谷寒香見他和顏悅色相問,心內靈機一動,故意嘆了口氣,嗔然道:「不用說啦!」

  獨眼怪人看了她一眼,茫然道:「難道你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嗎?」

  谷寒香故意沉默了片刻,才賭氣道:「我看,我這武功也不用學了。」

  獨眼怪人似覺十分奇異,道:「老夫不知你說此話是什麼用心?」

  谷寒香氣得一轉臉,道:「你說你武功冠絕當今,可是我跟你學了這久時日,哼!連映霞我也竟無能勝得了她,這還有什麼可學的──」

  獨眼怪人怪臉聳動,笑道:「原來為的這等小事!」

  谷寒香忿然反駮道:「在我乃是大大重要的大事,你怎能說是小事。」

  獨眼怪人道:「我本就對你說過,武功一道,既要天賦,又要名師,絕非一蹴可成之事──」

  他見谷寒香為此事生氣,原想婉言勸慰於她,但說到此處,再看谷寒香,卻是怔怔的憑几而坐,對自己所說之話,竟似充耳不聞一般。

  他對谷寒香,真是萬分喜愛,所以才事事順從,這時見她滿臉嬌嗔之態,一時間竟無法再說下去,但他心中又極想善言相勸,這種情形之下,只急得他怪眼亂翻,不知所措。

  谷寒香暗中留意他的舉動,見他果然被自己作弄得不知所措,心中不由暗暗的笑了一下。

  她忽然轉臉對著獨眼怪人,輕嘆一聲,幽怨地說道:「這事只怪我天賦太差,也怨不得你,你也不必如此焦急了──」

  獨眼怪人睜著一隻突出的大眼睛,沉思出神。

  停了半晌,他才似由夢中醒來一般,冷漠地道:「你不要為此事難過,老夫定要為你想出一個法子來。」

  谷寒香歉然一笑,道:「我雖知你學貫天人,但這等之事,還有什麼法子可想呢?」她說罷,又低低嘆息了一聲。

  獨眼怪人滿臉疤痕的膚肉,連連抽動了一陣,那隻突出的大眼,暴射出懾人的光芒,忽然展舒兩臂,重重一擊,「人定勝天,老夫倒要試他一試。」

  說罷轉臉對谷寒香道:「你是否真的要想學成一身絕世的武功?」

  谷寒香嫣然笑道:「自然是真的了,世上的人,哪個不想呢?」

  獨眼怪人鼻中又沉沉嗯了一聲,道:「好,老夫問你能否吃得了苦?」

  谷寒香不知他這話的含意,茫然問道:「但不知要我吃什麼苦?」

  獨眼怪人面容一整,一片肅穆的道:「老夫潛心研練了數十年,但也熬受了數十年之苦,如今老夫要用另一種方法,將老夫這身絕學,化用一周時間,傳授與你。」

  他頓了一頓又道:「老夫此舉,乃是與天爭勝,究竟能否人可勝天,尚在未定之數,不過,你卻要先嘗受七七四十九個時辰的血肉之苦──」

  谷寒香泛現出一片堅毅之色,冷肅地說道:「只要你真心相傳,慢說七七四十九個時辰,就是七七四十九日又待何妨!」

  獨眼怪人冷漠地道:「你不後悔。」

  谷寒香淡淡地笑道:「我學武並不是想爭勝江湖,只是想試試看,我是不是不如別人,所以,縱然吃些苦,也是自相甘願的。」

  獨眼怪人霍然一躍而起,凌空在櫥架之上,取過一瓶藥丸,交與谷寒香道:「老夫這等傳授武功,乃是武林之中從未有過之事,也是老夫一種大膽的嘗試,能不能成功,或是半途功敗垂成,都要看你的造化了。今晚你且將這瓶裡的藥丸服用六粒,明早老夫就為你用內功強自打通『任』、『督』二脈。」說完,閉目而坐。

  谷寒香心中一陣莫名的激動,不知是喜,是悲,是禍,是福,只覺得渾身血液奔流加速,一時間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。

  她帶著一股緊張的心情,將此事告訴苗素蘭。

  苗素蘭微思了一陣,很憂慮地道:「老怪物心地陰毒,不知會不會暗中耍什麼花樣,況且依他所說,要身受四十九個時辰之苦,想妹妹這般嬌柔,如何能抵受得住?」

  谷寒香冷冷的一笑,道:「與其終日生活於惶惶不安之中,倒不如求一速決,是生是死,我已不予考慮,不過看他的神情,也不致會有什麼陰謀。」

  苗素蘭點點頭道:「妹妹也說得是,只是苦了你啦。」

  谷寒香道:「我要走了,姐姐雖可將此事告訴余先生和鍾一豪,但千萬叫他們切不可輕舉妄動,以免誤事。」

  她說完之後,徑自轉回房去。

  臨睡之前,獨眼怪人看著她服下藥丸。

  谷寒香不知這種丸藥,究竟有著什麼作用,是以服下之後,靜靜的躺在床榻之上,等待著藥力的變化。

  不知什麼時候,她卻在等待中靜靜的睡了過去。

  夢境裡,只覺周身輕飄,恍如一隻風箏,在輕柔的春風吹蕩中,飄飄搖搖──

  又彷彿身在一葉扁舟浮飄在萬頃柔波之上,順水流去──

  只覺得渾身有著一種無比舒泰的感覺,她乏力地睜開秀目一看,但見獨眼怪人,雙手正在自己左腕脈門之上,輕輕推動。

  獨眼怪人雖然全神一意的在推動,但他依然注意著她的反應。

  這時見谷寒香微睜秀目,未待她開口說話,立時輕聲說道:「你不要開口──」

  谷寒香見他不叫自己說話,臉上泛現出一絲茫然之色。

  獨眼怪人似是為了解除她心中的疑念,道:「老夫先打通你的外六經,使流血歸心入經,到了正午時,老夫就要使流血逆轉。」

  他話到此處,倏然而住,低頭用心推拿。

  谷寒香又在舒泰中沉沉睡去。

  到了巳末時刻,獨眼怪人叫那蒙面駝啞老人在房中生起了一爐火,火上置了一隻古銅青鍋,鍋內沸滾著一鍋沸水。

  獨眼怪人拍醒了谷寒香,叫她盡去內衣,然後,他用兩塊長大的絨布在沸水中煮浸了片刻,取出來涼了一下,便將這溫濕的絨布,覆蓋在谷寒香身上。

  他此時也將外面長衫脫去,對谷寒香肅然地說道:「現在老夫要替你用內力強行打通『督』脈,這種苦卻是極不易忍受──」

  他本來還有話要說,但低頭一看谷寒香一臉肅穆之色,立時住口不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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