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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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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紛亂當兒,紫陽道長突然睜開了雙目。不知什麼人先看到紫陽道長清醒過來,低低的喚了一聲師父。 群道一齊把目光投注在紫陽道長的身上,驚嘆與呼喚的聲音,彼起此落。 時間只差這樣短暫的一瞬,但卻生死殊途,人鬼相隔。 紫陽道長目光一掠清一道人,神態十分奇異,對他的死,似是若有所知,又似茫然不解,疑目相望,沉吟不語。 初由暈迷中醒了過來,神志似是尚未全復,沒有人願意把這沉痛的消息告訴他,一個個默然不語。 遙遙的傳出來一聲佛號,天儀大師帶著少林群僧,魚貫而來。 天禪大師已可自己行動,在四個少林弟子環護之下,走在最後。 范玉昆倒提著長劍,滿臉沉痛的走在天禪大師身後,他不時用衣袖拂拭著滾下來的淚水,兩個勁裝大漢,抬著范銅山的屍體,隨後而行。 紫陽道長忽然舉步而行,低聲說道:「收了他們的屍體,走吧!」 在這山谷的數里之外,也有著一道長長的行列,當先一人,懷抱著一具屍體,淚水像不停的雨滴,由玉頰邊滾落向她懷抱的屍體,是誰造成了這樣黯然傷神的局面。 她身後緊隨著白衣白裙的苗素蘭,和頭梳雙瓣,鬢插素花的萬映霞、余亦樂、鍾一豪、霍元伽和「迷蹤谷」中群豪,沙沙的步履聲,劃破了崎嶇山道的幽寂。 這一行人中,雖然個個步履沉著,但心中所想之事,卻是大不相同,霍元伽估想著胡柏齡這一死,遺下綠林盟主之位,如何才能順利取得,目下濟濟群豪之中,只有鍾一豪一人和自己實力在伯仲之間,只要設法把他除去,或是設法安撫下來,便極易取得綠林盟主之位,如若鍾一豪從中作梗、阻撓,勢必還得一場慘烈絕倫的拼搏。 抬頭望去,只見鍾一豪低頭而行,似是也有著極重的心事,不覺暗暗警惕道:「我這裡挖空心思籌思對付他的手段,祇怕他也在想著對付我的方法,看來這盟主之爭,還得有一場火併。」 其實鍾一豪心念千回,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情。 天色連漸的暗了下來,群豪也到了「迷蹤谷」外,谷寒香突然停下身子,回頭望了隨在她身後的群豪一眼,說道:「你們回去吧!」轉身向另一條道上走去。 苗素蘭低聲說道:「夫人,我跟你一起走吧!」 谷寒香回頭望了苗素蘭一眼,微一點頭,又轉身向前走去。 萬映霞道:「嬸嬸,我也跟著你去。」 谷寒香回過頭來,幽幽地說道:「我要去葬你叔叔,你去幹什麼?」 萬映霞道:「我要去叔叔墳前奠拜一番。」 谷寒香無可奈何地說道:「好吧!」 鍾一豪大步走了上來,接道:「夫人,埋葬盟主的棺木尚未準備,不如先回『迷蹤谷』去,準備好棺木之後──」 谷寒香搖搖頭道:「如若裝入棺木之中,我以後如何還能見他?用不著了!」轉身而去。鍾一豪怔了一怔,低聲對余亦樂道:「夫人神志未復,讓她一人行去,萬一遇上什麼凶險,如何是好,咱們暗中隨去保護她吧!」 余亦樂道:「好吧!」當下遠遠隨在她身後走去。 霍元伽目睹鍾一豪、余亦樂暗中相隨谷寒香而去,心中忽然一動,暗道:「盟主既死,我何不先回『迷蹤谷』去,先行佈置一番。」帶領群豪,直向「迷蹤谷」而去。 且說谷寒香抱胡柏齡的屍體,沿著一條小徑,直向一座高聳的山峰之上走去。 萬映霞看山道愈來愈是崎嶇,谷寒香懷中抱著屍體,向上攀登,行動之間,艱險百出,萬映霞幾次要趕上前去相助,均被苗素蘭出手阻止。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,山風卻愈吹愈是強勁,盈耳松濤,如一曲悲壯樂章,使這夜暗的荒山中,更顯得悲愴悽涼。 山道越來越崎嶇,山勢也盒來愈險惡,加上夜暗如漆,難辯路徑,更令人有一種舉步維艱之感。 苗素蘭和谷寒香相處時日雖是不長,但她為人精明,洞察細微,對谷寒香的武功,知道的卻甚清楚,在這等夜暗之中,險惡的山勢之下,要她抱著一具高大的屍體攀登險途,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,但卻不知她從哪裡來的力量,竟然能一直不停的攀登百丈多高,而且看樣子仍然無休息之意。 萬映霞一直瞪著一對圓圓的大眼睛,一瞬不瞬的瞧著谷寒香的背影,準備她萬一失足跌下時,好出手搶救。 在兩人身後的鍾一豪和余亦樂,更是早已有了搶救的準備,兩人瞄著谷寒香的身影,分在兩側,緊隨而上。 在鍾一豪和余亦樂兩人身後二丈左右之處,悄無聲息的跟著一條人影。 這人,正是武功詭異絕倫的麥小明。 正行走間,忽見谷寒香的身子向下一滑。 苗素蘭吃了一驚,縱身一躍,就懸崖絕壁之上,冒險飛了過去。 哪知谷寒香的身子,滑落了兩三尺後,突然停了下來,似是抓住了一條山藤,身子蕩了兩蕩,重又向上爬去。 待苗素蘭躍落她身側之時,她已經脫了險境。 凝目望去,只見谷寒香面色鎮靜,毫無恐懼之情,似是對剛纔那幕驚險之事,根本不是她遇上的一般。 只見谷寒香把懷中屍體翻了兩次,說道:「還好,沒有碰著大哥!」 這兩句說的自自然然,好像她懷中之人,仍然活著一般。 苗素蘭低聲說道:「夫人跑了這許多路程,祇怕早已累了,讓賤妾代夫人抱他一程如何?」 谷寒香搖搖頭道:「以後再沒機會抱他了,今晚我要抱他一夜不放。」 苗素蘭知她口中之言,也就是心中所想之事,勸也沒用,她生性和藹溫柔,不擅心機,但此刻卻似陡然換了一個人般,每言每字之間,都流現出無比的堅毅,斬釘截鐵,毫無商量的餘地。 抬頭望去,距峰頂已不過二十餘丈,谷寒香餘勇大振,行速突然加快,不過片刻之間,已經奔上峰頂。 這是一座突出群山的高峰,峰頂之上,不過三四丈方圓,而且突岩嵯峨,無三尺平坦之地,不知谷寒香為什麼要爬到這座山峰之上。 谷寒香爬到峰頂,人已似累的難再支持,抱著胡柏齡的屍體,倚在一塊突岩之上睡去。 強勁的山風,吹得人站不穩腳,苗素蘭左顧右盼,找不出一點引人注意之處,只覺這山頂之上,一無可取,實無法找出谷寒香攀登此峰的原因何在,輕輕嘆息一聲,忖道:「這麼看將起來,她當真是有些神智迷亂了。」 忽聽身後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,萬映霞、鍾一豪、余亦樂、麥小明等,魚貫登上了峰頂。 萬映霞一皺眉頭,暗暗忖道:「此地山風如此強勁,她熟睡在這裡,豈不被風吹病!」伸手向谷寒香左臂之上抓住,想把她叫醒。 忽聽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聲音,道:「不要動她。」 萬映霞縮回手來,轉臉望去,只見鍾一豪蒙面黑紗拂動,站在她身後尺許之地,心中甚感不服地說道:「此地山風強勁,讓她熟睡過去,如何可以?」 鍾一豪一向冷傲,但此刻忽然變的十分溫和,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她如不睏倦至極,如何能在這等山風勁吹的峰上睡著。」當時脫下身上長衫,蓋在谷寒香身上。 苗素蘭、萬映霞都看的呆了一呆,萬映霞看不過眼,待要開口說話,卻被苗素蘭輕輕一扯衣角,忍了下去。 要知那時代,男女之間的防界,十分森嚴,所謂授受不親,鍾一豪這等舉動,自是太過膽大,余亦樂似是也覺著此舉大不應該,但又不好出言責問,趕忙別過頭去,裝作沒有看到。 鍾一豪卻若無其事一般,說道:「她在極度的睏倦之下,這一睡,祇怕不是片刻間能夠醒來,咱們不妨趁機在這山峰上休息一下,養養精神,一面也好等候於她。」 苗素蘭、萬映霞分在谷寒香身邊坐了下來,兩人經過一陣爬山奔行,都有了倦意,不知不覺間也睡熟了過去。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,鍾一豪運息完畢醒來,睜眼看去,忽然發覺不見了谷寒香,不禁心頭為之一驚,站起身來,四下張望。 這座山頂,不過數丈方圓大小,鍾一豪目力過人,雖在夜暗之中,仍可辨識景物,他看遍了全峰頂每一處突岩,仍然不見谷寒香的芳蹤何處,心中大感焦急,暗暗忖道:「山勢險惡,她一個人抱著一具屍體,不知哪裡去了。」他心中雖是焦急異常,但卻仍然不願叫醒其他的人。 夜風拂面,斗轉星移,天色已經快到三吏時分。 這是個無月之夜,只有幾顆明亮的星星,發射出微弱的光輝。 鍾一豪四下張望了一陣,但見空山寂寂,哪裡能見到谷寒香的芳蹤,不覺心頭大急。 他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我非得叫醒他們不可了,我們每人找一個方面。」 正待喚醒余亦樂,忽聽一陣山石相擊之聲,遙遙傳了過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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