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臥龍生 > 天香飆 | 上页 下页
五四


  那大漢目睹胡柏齡左右張望,忍不住冷笑一聲,說道:「胡盟主可是覺著這地方太荒涼了嗎?」

  胡柏齡冷哼一聲,目注那大漢哈哈說道:「我如不看你是個聽人使喚的奴僕,但憑這一句話,就該當場處死。」

  他相貌威武,說起話來,神威凜凜,自有一種懾人的氣度,那大漢只覺心頭一寒,不敢再接口多說,低頭直向前面走去。

  又穿過兩重院落,忽見前面一座高聳的大殿中,隱隱透出燈光。

  那大漢早已被胡柏齡威武氣勢所奪,竟然不敢再說冷諷之言,回過身來,抱拳說道:「敝莊主夫人,就在這座大殿之中候駕,胡盟主請!」

  胡柏齡仰臉望著夜空,冷笑道:「去通報你們夫人,就說我胡某依約而來,叫她出來見我。」

  那大漢怔了一怔,道:「這個──」

  話剛出口,遙聞那大殿之中,飄傳出來個嬌若銀鈴的聲音,說道:「胡盟主請恕我重孝在身,亡夫棺側紙錢正燃,不便抽身相迎,請入大殿之後,再容我當面謝罪。」詞意婉和,毫無嬌矜之氣。

  胡柏齡暗暗忖道:她出言相求,我一個堂堂七尺男子,豈可和她這婦道人家一般見識,當下轉身,大步直向殿中走去。

  只見一盞孤燈,照著兩具並列的黑漆棺木,棺前果然猶燃著尚未熄去的紙錢,左手棺側,站著那全身白衣的艷麗少婦,她胸前戴著一朵茶杯大小的素花,一條黑巾,緊裹秀髮,傍倚桐棺,圓睜著一雙星目,在那黝黑的大棺蓋之上,放著一柄寒光森森的寶劍。

  陰森大殿,雙棺並陳,一燈如豆,光焰閃爍不定,那素縞麗婦,雖然美艷如花,也無法使這鬼氣森森的大殿,減去半點恐怖之感。

  胡柏齡雖是久經大敵之人,但處此情景,也不覺有種陰風森森的感覺。略一停頓,大步向那兩個棺木走去,相距那棺木三步左右,停了下來,抱拳對那兩具棺木一禮,才徐徐抬起頭來,望著那白衣艷婦說道:「不知夫人邀約在下到此,有何見教?」

  那白衣少婦緩緩伸出右手,取下放在棺木蓋上的寶劍,說道:「亡夫身中三劍而亡,但面目之上,卻是毫無傷痕──」話至此處,突然一振玉腕,寒光閃動,左首棺蓋應手而起。

  胡柏齡微微一笑,緩步走了過去,探頭向下一看,只見一個年約四旬左右,身覆錦緞之人,仰臥在棺木之中。但見一隻白嫩的玉腕,慢慢的伸了過來,纖指輕輕一提那錦緞一角,揭了起來。

  胡柏齡凝神瞧去,只見那人方面大耳,面目如生,不覺心頭一動,問道:「請問夫人,尊夫死有多少時日了?」

  那白衣艷婦答道:「亡夫死去已二十多天了!」一面將那錦緞,完全揭去。

  胡柏齡暗暗忖道:一個人死去了二十多天,仍然面目如生,實在是一件難解之事。

 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答覆那白衣艷麗少婦之言,她已搶先說道:「請看亡夫身上劍創。」

  胡柏齡道:「三劍均刺人身要害穴道,劍創都在致命之處。」

  白衣麗婦道:「一劍已可置人死地,不知為什麼要刺三劍?」

  胡柏齡冷笑一笑,道:「夫人問話,最好別帶語病,這個我怎能知道呢?」

  白衣麗婦突然伸出雪白的玉腕,說道:「妾夫既非死於君手,不知可否把你長劍借我一用?」

  胡柏齡冷冷說道:「這有什麼不可,不過那人既仿造了我的兵刃,假冒我的名號,也許兵刃尺寸一般模樣。」右手一翻,抽出背上長劍,遞了過去。

  那白衣美婦接過寶劍,在手中掂了兩掂,緩緩向那仰臥在棺材中大漢的傷口之處量試。

  胡柏齡雙眼凝注,看那白衣艷婦用自己寶劍在傷口之上,量試了半晌,又把寶劍還了過來,說道:「三劍傷痕,都和你寶劍一般大小。」

  胡柏齡道:「這麼說將起來,夫人已認定在下是兇手了?」

  白衣艷婦淡然一笑,道:「那也不是──」陡然向後退了兩步,舉劍一挑棺蓋,但聞呼的一聲,棺蓋合好。

  胡柏齡看她兩次劍挑棺蓋,只不過舉手輕輕一揮,行若無事一般,心中暗道:「這女人的腕力很是不弱──」

  正忖思間,忽聽身後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,直入大殿而來。

  胡柏齡豪氣干雲,對身後那步履之聲,充耳不聞,頭也不回地冷冷問道:「夫人具函邀約在下,深夜到此,可只是為了借我寶劍,試量尊夫身上的劍傷嗎?」

  白衣艷婦不答胡柏齡的問話,嬌軀一轉,姍姍蓮步,走到另一具棺木旁邊。緩緩伸出手中寶劍,慢慢的挑開另一具棺蓋,道:「胡盟主請看我兄弟的悽慘死狀。」

  胡柏齡大步向前走了過去,在棺木之前停下腳步,正待低頭向那棺木之中探視,心中突然一動,暗道:「這婦人在挑起第一具棺蓋之時,手法異常迅快,合蓋之時,又故意使棺蓋猛力相撞,發出巨大的響聲,適才身後又聽步履聲響,這大殿中分明已有人走了進來,他們卻故意叫步履聲音驚動於我,不知是何用心?她這次挑起棺蓋的手法,卻異常緩慢,難道這棺材之中,還暗藏什麼詭謀不成?」

  心念一動,凝立不動,環目圓睜,投注在那白衣少婦身上。

  那白衣少婦只覺那炯炯目光,有如冷電中挾著霜刃一般,直刺入芳心深處,素腕微微一抖,幾乎把那挑起的棺蓋滑落下去。

  胡柏齡暗中一提真氣,身子突然打了一個旋身。

  就借那迅快的一轉之勢,已看清身後景物,只見兩個大漢,分站在大殿兩側入口處,正是護送這白衣少婦到七星鏢局之人。

  那白衣少婦就在胡柏齡轉身一旋之間,人已恢復了鎮靜,綻脣一笑,道:「胡盟主可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嗎?」

  胡柏齡心思何等機敬,略一沉忖,已然想出原委,冷笑一聲,道:「這兩人進入大殿之時,故意放重腳步,引去我注意之力,好掩遮其他人的行動,是也不是?」

  那白衣少婦臉色微微一變,道:「你這等多疑之人,竟被推選為天下綠林盟主!既怕這棺木之中暗藏埋伏,不看也罷。」

  胡柏齡縱聲長笑,道:「如是那棺木中放著一具屍體,不看也還罷了,既是藏有埋伏,我如不看豈不有負夫人一番心血嗎?」

  那白衣少婦突然一顰黛眉,道:「既知棺木中暗藏算計,又何必捨身冒險?」說著話,素腕緩緩下沉,準備把棺蓋合上。

  胡柏齡突然一舉手中鐵拐,抵住棺蓋,冷聲道:「我既然來了,豈可不見識一下夫人的伎倆。」暗中提氣護身,探頭向棺木中望去。

  但見一人仰面臥在棺中,頭骨已經碎裂,一片模糊血肉,不覺怔了一怔,暗道:「這棺木之中,既放有一具屍體,難道埋伏就藏在這具屍體之中不成──」

  突見那仰臥的屍體微微抖動起來,正覺奇怪,忽見白光電閃,一道冷鋒直向咽喉襲來。

  胡柏齡早已有備,抵住棺蓋的鐵拐一加力,棺蓋突然向後飛去,人如飄風,疾向後退出五尺,讓開那白衣艷婦一劍突襲。

  凝目望去,只見那白衣艷婦嬌軀一挺,橫向一側躍開。

  就在一剎那間,棺中突然噴出一股毒水,夾雜縷縷銀芒。

  胡柏齡吃了一駭,暗道:「我還道這棺木之中,暗藏著強弩、鐵鏢,那知竟是這等歹毒的埋伏,看來她一劍突襲,倒是有意救我了──」

  心中念頭轉動,人又向後躍退。

  只見那噴出的毒水、毒針,噴射出之後,立即四散開來,籠罩一丈方圓大小。

  胡柏齡環目轉動,掃掠了那白衣艷婦一眼,大喝一聲,直向那棺木欺了過去,掄動手中鐵拐,橫掃過去。

  但聞一聲砰然大震,那棺木吃他一拐橫掃,擊的直飛起來,片片碎裂,棺中一具屍體,也被攔腰打成兩段。

  震聲繚繞耳際之時,大殿中燈光也突然一閃而熄。

  胡柏齡久經大敵,愈是險惡環境,愈能沉得住氣,當下劍拐一合,護住身子,靜站在原地不動。

  他內功精深,目力本有過人之能,略一停息,已可在暗中辨物。


虚阁网(Xuges.com)
上一页 回目录 回首页 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