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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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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衣少婦只聽那嘆息之聲,已知身後何人,緩緩站起身子,說道:「大哥,這孩子好生可憐,咱們把他帶走好不好?唉,自我和大哥結婚以來,就日夜盼望給你生個兒子,那知我肚子不爭氣──」 話至此處,忽覺一陣羞意,泛上來兩頰紅暈,垂頭接道:「這孩子不但可憐,而且也生得非常清秀,他身上兩處刀傷,都很沉重,要是不用大哥『止血生肌散』相救,祇怕他決難活得下去。」 冷面閻羅沉吟了一陣,道:「香妹之言,本和我心意相同,不過──不過眼下時機不對,我們爭雄北嶽,勝負生死,都難預料,如果帶著這樣個重傷的孩子,不但諸多不便,且將有礙手腳,還是不帶的好,想這道路之旁,定會有人經過,不如留給別人──」 玄衣少婦緩緩把目光移注在懷中孩子臉上,神情中無限憐惜,說道:「大哥說的不錯,就是你說錯了,我也是要依你的。」言詞雖然柔和,但聲音幽幽,熱淚滿眶,顯然在這短暫的一刻之間,她對孩子已由憐憫生出很深的愛意。 她輕輕在孩子臉上親了一下,孩子忽的睜開了一雙失神無光的眼睛,低弱的叫了兩聲:「媽媽,媽媽──」又閉上了眼睛。 那兩聲低弱的呼喚,是那樣的親切,玄衣少婦含蘊在眼眶的熱淚,不禁簌簌落下,滴在那孩子臉上。 她不再回顧身旁的丈夫,放下孩子,緩步走到坐騎旁邊,躍身上馬,向前奔去。 冷面閻羅緊隨著翻身上馬,追在身後,默然無語,其實他心中何止有千百句話要說?他從未見過嬌妻這般哀怨的神情,心中十分不忍,恨不得立刻答應她,帶著那孩子同行,但他一想到趕奔到北嶽之後,那爭奪天下綠林盟主的慘烈搏鬥,帶著一個不解人事的孩子,實有不便之處,祇得把想說出口之言,勉強忍住。 兩人放馬奔行,約有五里左右,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,冷面閻羅回目望去,只見五匹快馬並排急馳而來,鐵蹄過處,塵埃彌天。 他內功精深,目力大異常人,一望之下,已然看清來人面貌,不禁微微一皺眉頭,低聲說道:「香妹快請勒馬,有人追咱們來啦!」 那玄衣少婦猛的一帶馬韁,棗紅馬打了一個轉身,停在路側。 但見五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,片刻之間,已追到兩人身外數尺之處,馬上人一齊猛收韁繩,只聽群馬一陣長嘶,前腿豎立,收住急衝之勢,馬上人卻不待馬蹄落地,一齊飄身下鞍,動作輕靈迅快,非有極好的輕身功夫決難辦到。 五人躍下馬後,同時對冷面閻羅一個長揖,說道:「胡大哥別來無恙,這幾年你到那裡去了,害我們找得好苦──」 冷面閻羅輕輕嘆息一聲:「你們還找我作甚,我早已洗手歸隱,不問江湖是非了。」 最左首一個年齡較大之人,忽然面現淒然之色,說道:「大哥縱然洗手歸隱,也該知會我們一聲才好,這幾年來,江北武林道上,盛傳大哥遇害之事,一班兄弟,無不忿恨填胸,立志要替大哥報仇,只是大哥遇害一事經過,傳說紛紜,莫衷一是,究竟誰是正凶,一時之間無法探得確實消息,害得一班兄弟們奔走江北六省,到處尋訪大哥行蹤,探聽大哥遇難確訊,數年奔走,始終未能探得確實消息,但我知大哥一身武功,已達超凡入聖之境,放眼當今江湖,有誰是大哥敵手?遇害之事,恐是謠傳,但因無法尋得大哥下落,祇得半信半疑,一班兄弟在久尋大哥不得,大都心灰意冷,只餘下我們五個,立誓要尋得大哥下落,如果證實遇害之事確真,亦要尋得大哥遺體安葬,再找正凶,替你報仇,想不到大哥確是有意逃避我們──」言詞雖是說的婉轉,但隱隱含有責備之意。 只聽冷面閻羅黯然一聲長嘆,說道:「承蒙舊時兄弟們對我這等關懷,小兄十分感激,但近年之中,我已深悔過去的一切作為,滿身罪孽,兩手血腥,因此埋名深山,隱跡荒巔,懺悔我半身債孽。」 五個大漢望望他身後飄拂的血紅劍穗,馬鞍上掛的鐵拐,臉上現露出不信神色。 冷面閻羅目睹幾人神情,不禁微微一聳雙眉,冷冷的說道:「我胡柏齡幾時打過誑語?這次我重整劍拐,再履江湖,但我欲所作為之事,已和昔年大不相同,道不同不相為謀,就請幾位轉告一班舊時兄弟,說我胡柏齡謝他們的一番關懷舊情,但我已於數年前洗手退出江湖,江北綠林道上,早已沒有冷面閻羅胡某人這號人物了。」 說完帶韁轉馬,欲待走去。 五個大漢素知他為人做事,稍不遂心,舉手就要殺人,見他轉馬欲走,那裡還敢伸手攔阻?相互一使眼色,一齊拜伏地上,說道:「大哥請稍留片刻,我等還有下情稟報。」 原來這胡柏齡在未洗手退出江湖之前,乃江北六省綠林道上的總瓢把子,聲威所指,江北黑白兩道的人物,無不俯首聽命。 此人發跡奠基,亦是際緣時會而起,當初江北道上,出現了五個人物,這五個人中,三個是觸犯清規,被少林寺逐出寺門的弟子,蓄髮還俗之後,仍借少林派外門弟子名義,橫行江北。兩個是武當派中私自逃離的門人,出沒在江北地面。因為幾人都是初涉江湖,不懂綠林過節,橫衝直撞,引起江北道上綠林反感,暗傳綠林箭,邀集高手,合力截擊,想把幾人逐出江北地界。五人因利害相關,結成一體,因為個個身手不弱,在幾番被人圍殲搏擊之中,傷了不少江北綠林道上高手。 這一來,事情鬧的越發不可收拾,江北六省所有綠林高手,一致憤而聯手圍剿。五人武功雖高,但難抗對方人多勢眾,遭人步步追迫得日夜奔走,狼狽不堪。 正在此時,行於江湖的少林、武當兩派門下弟子,亦探得五人在江北諸般惡跡,回報兩派的掌門師尊,聯合調遣門下弟子,由少林派天明大師率領,渡河北上,準備生擒五人回山,以派中戒規治罪,以肅門規。 天明大師位列當代少林寺天字輩三大高手之一,除少林寺掌門方丈,行腳天涯,三十年未回過一次少林寺的天覺禪師之外,天字輩中,天明大師的武功,可列為少林派第一高人。 這時,冷面閻羅胡柏齡亦在江北嶄露頭角,因他武功太高,行蹤飄忽,神出鬼沒,雖在江北露面數年,但知道他的人,卻是寥寥無幾。 天明大師率領兩派弟子,下山之後,難免伸手管些不平之事,行蹤所及,挑了不少黑道窯子,江北綠林道上,遂傳出少林、武當兩派聯手掃蕩江北綠林的消息。 這一來確使江北所有的黑道人物,大起恐慌,因為少林、武當兩派的武功,早已譽滿天下,而且率領之人,又是譽重一時,號稱少林寺三大高僧之一的天明大師,這傳言震動了整個江湖。 可是這一變故,反而救了五人,所有窮追五人的高手,都紛紛撤回,聚會保定府,籌謀對付少林、武當兩派的來人。 冷面閻羅胡柏齡聽到江北綠林聚會保定府之訊,單身匹馬,趕往赴會,他輕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,無聲無息的進了會場,數十個江湖高手,沒有一個發覺他何時入了坐位。 直待眾人意見分歧,迎戰避敵兩者難作定論之時,胡柏齡突然起身插嘴,力主合力迎擊。當時他年紀還輕,人又無名,雖然說的慷慨激昂,願作先驅,獨鬥天明大師,但卻無一人附和贊成。 胡柏齡生性本極暴戾,看眾人無一把自己放在眼中,不覺大怒,飛起一腳,蹋翻桌子,大罵群集的江北盜首,個個都是貪生怕死,欺軟怯硬的酒囊飯袋。 他這猖狂的舉動,觸犯眾怒,立時有四個著名大盜,向他撲去。 冷面閻羅見狀,冷笑一聲,揮掌迎戰四人,不過十合左右,四個聲譽卓著的江北巨盜,全被他點倒當場。 他這一現身手,果然鎮懾全場,遂有一大半主張截擊兩派的人,願隨他迎堵兩派高手,不過,要他出手對付天明大師,因為群匪所以難作定論,大都是害怕天明大師的威名,既然胡柏齡願獨鬥天明大師,少去一個頂尖強敵,餘下便可應付。 胡柏齡眼看江北綠林的大部著名高手,肯受自己節制,內心十分高興,當下哈哈大笑一陣,領著主戰群匪,迎截天明大師率領的兩派高手於黃河渡口。 那一戰雖是動員大部江北綠林道上精英,抗拒少林、武當兩派高手的大會戰,但最為主要的還是胡柏齡和天明大師的一場搏鬥。 兩人由晨至暮,由暮至晨,一晝夜的慘烈搏擊之中,仍然無法分出勝負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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