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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


  西門玉霜低聲笑道:「那第十響銅鑼,早該響過才是,何以此刻竟是不聞鑼鳴?」

  林寒青暗暗算計那鑼聲之間的距離,確實時限已到,但卻遲遲不聞最後一聲鑼鳴。

  輕啟窗幔一角,凝目望去,只見李中慧乘坐的一艘快艇,已然轉過頭去,悄然馳走。

  緊接著,周簧、皇甫長風、天平大師、金拂道長所乘坐的小舟,全部轉頭而去。

  這意外的變化,只瞧的林寒青大感震異,搖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

  西門玉霜打開窗幔,五艘快舟皆已破波去遠。

  林寒青嘆道:「又被你料中了。」

  西門玉霜卻緊顰眉頭,沉吟不語。似是對五人這快舟突然撤走一事,亦是有些思解不透。

  林寒青從死中,重獲生機,心頭卻是一片惆然不安,緩緩坐下身子。說道:「李中慧對姑娘,亦如姑娘對白惜香,不論她勝算機會,是何等嚴謹、精密,到最後,總歸是要敗在你的手中──」

  他長長吁一口氣,又道:「就以今日之局,她們明明是大獲全勝之局,卻偏偏中途撤兵。唉!叫人想不透原因何在。」

  西門玉霜一挫柳腰,穿出艙門,拍活了那女婢穴道,抱入艙中,又給她服下一粒丹藥,放置一側,低聲說道:「操舟二婢,一死一傷,有勞林相公幫忙代我掌舵了。」

  林寒青看她話題一直避開了李中慧撤走一事,亦不再追問。大步行出艙外,道:「在下素無掌舵的經驗,如是撞上礁石,那可不能怪我。」

  西門玉霜似是在想著心事,未聽到他說的什麼,回顧了林寒青一眼,嫣然一笑。

  林寒青心中暗道:「這女魔頭,實是留她不得,李中慧甘願放棄了殺她的機會,只有我林寒青下手了,她既不會水中工夫,我就故意撞碎了這艘快艇,使她淹死在太湖之中。」

  林寒青心念一轉,大步出船,把舵轉向,雙手搖櫓而行。

  小舟緩緩行馳在幽靜的湖面上,划起了一道白色的水浪。

  西門玉霜一直呆呆的坐著,沉吟不語,顯是對李中慧突然撤走一事,亦有茫然難測之感。

  且說林寒青把心一橫,準備把乘坐的快艇,撞上石礁,好活活把西門玉霜淹死,那知他毫無經驗,望來瞧去,找不到何處才有礁石。

  正焦急之間,突見垂帘一啟,緩步走出那西門玉霜。

  西門玉霜看了他馳舟去向忍不住一皺眉頭,道:「你要到哪裡去?」

  林寒青道:「茫茫碧波,一望無涯到那裡都是一樣。」

  這時,太陽已經快沉落西山,西門玉霜望著那滿天晚霞,笑道:「林郎,輕舟一葉,碧波蕩漾,看落霞孤雁,實是人生一大樂事。」

  林寒青淡淡一笑,道:「如是這艘船撞在礁石上面,淹死在這太湖之中,豈不是日日夜伴這碧波、孤雁?」

  西門玉霜緩步走到林寒青身邊坐了下來,笑道:「林郎,你心頭好像填滿了一腔岔怒。」

  林寒青道:「你可是很高興麼?」

  西門玉霜道:「咱們輕輕易易的逃過了一次大難,自然是高興了。你可曾聽人說過,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?」

  林寒青道:「你有福了,可是天下武林人物慘了。」

  西門玉霜道:「那是為什麼?」

  林寒青道:「因為你今日不死,必將在武林中大肆屠殺,豈不是你有福了,別人慘了麼?」

  西門玉霜道:「至低限度,你可以和我一般的有福了。」

  林寒青冷笑一聲,道:「就算你能夠橫行一時,日後也是難免敗亡。」

  西門玉霜笑道:「你好像希望我早些死去?」

  林寒青道:「死了你一個人,可活千萬人,自然想你死了。」

  西門玉霜道:「如是你剛纔出艙去說一句話,李中慧就算不想殺我。那也是有所不能了;此刻你縱有殺我之心,卻也是時不與你了!」

  林寒青道:「我要把這艘船,撞在礁石之上,咱們都淹死在太湖裡!」

  西門玉霜道:「好啊!生不同枕,死同葬,這一戰,我也算勝過那李中慧和白惜香了。」

  林寒青暗道:她一向暴急冷酷,對屬下嚴苛無比,動不動就要殺人,此刻不知何以竟對我有著這忍耐工夫?當下說道:「那倒未必,你會淹死,在下說不定還死不了。」

  西門玉霜伸出手去,笑道:「我來幫你搖櫓,太湖孤舟,只有我們兩個人,為什麼老是要吵架呢?」

  林寒青突然鬆手棄櫓,道:「姑娘搖櫓,在下想到船艙中去休息一會了。」

  西門玉霜也不生氣,望著林寒青微微一笑,接過木櫓,獨自搖了起來。

  林寒青舉步行入艙中,閉目調息,心中卻盤算著殺死西門玉霜的辦法。

  他忖來思去,一直是想不出殺死西門玉霜的辦法,不論武功、機智,他自知都難以勝過西門玉霜,唯一能夠殺死西門玉霜的只有暗施算計,而且要一擊必中要害,但這等卑下的手段,心中又不願施為。

  小舟緩慢行駛在湖面上,不知過了多少時間。

  只聽西門玉霜若銀鈴的聲音,傳了過來了,道:「林郎,上岸啦。」

  林寒青緩步出艙,只見小舟果已泊岸。西門玉霜早已躍登岸上。

  但見西門玉霜的身後,排列著數十個衣色不同的武士,為首之人,全身黃衣,身軀高大,左手屈抬,臂膀上放著一個鐵架,架上落著兩隻深灰色的怪鳥,面色一片肅冷。

  林寒青吃了一驚,忖道:原來西門玉霜她早已有了佈置,只是時間、地點未能把握而已。

  心念轉動,人卻一躍下了小艇。

  西門玉霜回頭對那駕鳥老者,低言數語,那老者諾諾連聲,向後退去。

  林寒青仔細打量那排列的武士,分為金黃、銀白、鐵灰、天藍四色衣著,每色八人,共作四隊,各人的臉上,都帶著同一顏色面罩,連頭帶臉的遮包著,只露出一對炯炯閃光的眼睛,看上去十分詭異、恐怖。

  只聽衣衫飄風之聲,兩個翠衣婢女,抬著一張軟榻,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,靜立恭候。

  但見那四色服裝的武士,佩帶的兵刃,俱是不同,金黃佩劍,銀白掛刀,鐵灰的腰圍軟鞭,天藍的手執虎叉。

  四八三十二人,站在那裡紋風不動,月光之下好似泥塑木刻神像。

  西門玉霜款移蓮步,行到林寒青的身前,低聲說道:「林郎,你陪我受驚、擔憂,亦算得患難之交,從今之後,我要好好的待你。」

  林寒青道:「姑娘的盛情,在下心領了,此刻你屬下迎接已到,大局轉危為安,在下也該告辭了。」

  西門玉霜怔了怔,道:「你要到哪裡去。」

  林寒青:「天涯海角,萍蹤無定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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