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臥龍生 > 天馬霜衣 | 上页 下页


  白惜香道:「你可是希望我多活幾年麼?」

  林寒青雙目神光一閃,道:「在下希望姑娘能長命百歲。」

  白惜香默然沉思良久,又道:「算了,算了,縱然我僥倖成功,豈不是落下背信毀諾之名?」林寒青聽得茫然一怔,道:「白姑娘語含玄機,在下實有些聽不明白。」

  白惜香微微一笑,道:「不用明白啦!咱們談談你那位羅剎姑娘的事,她帶你到何處去看武林前輩遺物?」

  林寒青道:「這個,她還未和在下談過。」

  白惜香道:「你可是發覺她欺騙了你,才悄然出走。到太湖埋花居來找我?」

  林寒青道:「在下遵從姑娘之言,默查她舉動,果然發覺了甚多破綻。」

  白惜香道:「你知道她是誰麼?」

  林寒青道:「這個,在下還很難下斷語。」

  白惜香笑道:「不用多費心機了,她就是毀去你容貌的西門玉霜。」

  林寒青道:「在下亦有此疑,不解的是。她又為何要假扮那陰陽羅剎戲弄於我?」

  白惜香道:「她要和李中慧賭氣,要改變你的心意,使那李中慧嘗試一下情場受錯之苦。」她輕輕咳了一聲,接道:「李中慧對你用情很真,但真到何種程度,那就很難說了,就眼下情形而論,你如真的變了心。那李中慧也未必會傷心千回,痛腸百折。但那西門玉霜加諸她的羞辱,卻使她難以忍受。」

  講著講著,似是突然想起來什麼好笑之事,忍不住嗤的一笑,道:「本來西門玉霜該勝的,但她性子太急了一點,前一陣表演的維妙維肖,十分成功,後面卻破綻重重,自露馬腳。」

  林寒青聽得瞠目不知所對,只有默默不語。白惜香似是談到歡樂之處,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片笑容,接道:「那西門玉霜自負武功才華,徐州一敗,把一腔怒火,盡都發洩李中慧的身上,可笑的是兩個人竟先從情場打起,由假逐步成真。」

  林寒青道:「在下聽那李姑娘之言,此事都是白姑娘的安排。」

  白惜香道:「自然是我了,我如不把她意氣心機局限於情場之爭,雙方勢都將把心力集中於三月後一場決戰,你可想那一場大戰之後,武林還會有多少精英留存!」

  林寒青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白惜香格格一笑,道:「因此,我才想出,這個小花樣來。自然,如若那李中慧對你毫無一點愛慕之意,這辦法也難行通,巧的是李中慧早已對你有意,再經一番巧言說項,她就答應了下來。」

  語聲微微一頓,星目流轉,望了林寒青一眼,接道:「我料那西門玉霜好強的性格,什麼事都想勝人一籌,而且她耳目靈敏,眼線廣布,什麼事都別想瞞得過她,何況我們有意放水,果然,這件事很快就被那西門玉霜知道了。」

  她嬌媚一笑,接道:「你本來生得很英俊,只是那西門玉霜閱人過多。匆匆一眼,無法留下難忘的記憶。經過這麼一鬧,西門玉霜竟然也效春蠶作繭自縛。」話至此處,歡容頓失,長長一嘆,默然無語。

  林寒青心中暗道:如若那西門玉霜真對我有情,也不會毀去我容貌了。等了很久,仍不聞那白惜香接話下去,忍不住問道:「姑娘安排此策,於江湖殺戮有何補益?」

  白惜香道:「這件事,應該結束了。如若西門玉霜對你動了真情,她就不致再作出上干天怒的事來,我再傳你金針過穴法,候機刺她一處穴道,破了她的瑜伽心術,讓她脫離魔道,她那嗜殺冷酷的性格,必將一變為嫻靜,溫柔,而且其溫順、溫婉,還將是常人難以及得。」

  林寒青道:「有這等事?」

  白惜香道:「這是一種深奧的醫道,也算是一種神奇的武學,聽來玄奇莫測,其實說穿了,平常的很,可惜──」忽然又住口不言。

  林寒青道:「可惜什麼?」

  白惜香面色凝重的說道:「唉!玩火焚身,古有明訓,我原想擺佈別人,卻不料竟然,竟然──」眨動了一下星目,兩行清淚奪眶而出。

  林寒青吃了一驚,道:「白姑娘怎麼了,可是有些不舒服?」

  白惜香舉起衣袖拂試一下臉上淚痕,緩緩說道:「我很好。」

  林寒青心中暗暗奇道:女孩子家,當真是難以測度,這眼淚有如裝在口袋一般,隨時隨地都可取得出來。想說句慰藉之言,也不知從何說起。

  只聽白惜香緩緩接道:「我已替那李中慧安排了拒擋西門玉霜之策,使這兩人在武林中保持個平分秋色的局勢。」

  林寒青道:「你即然幫助了那李中慧,為什麼不肯全力助她,使她能一舉之間,擊敗那西門玉霜?」

  白惜香一對明亮的秋波,盯住在林寒青的臉上,深情一笑,道:「如是她們兩個人不能保持武林平衡之局,你豈不是太不重要了麼?」

  林寒青心中已然有些明白,但仍然裝糊塗問道:「這事與我何干?」

  白惜香道:「你是真不明白呢?還是假裝糊塗?」

  林寒青道:「自然是真不明白。」

  白惜香道:「千年以來,武林大權,大都操在男人手中,其間縱然有幾位巾幗奇英,出而主事,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,難以長久,但如由二女分治,該局面自是可以長久一些,使天下鬚眉,自慚形穢,然後再有一個才氣縱橫的男人,突然出現江湖之上,短短數月之內,降服了兩個雄峙江湖的美人,使武林大權又恢復到男人手中,那人豈不是受到所有武林同道的敬重麼?」

  林寒青道:「可是放眼當今江湖,又有誰人,具此才能?」

  白惜香道:「那人遠在天邊,近在眼前。」

  林寒青呆了一呆,道:「姑娘可是說的區區在下麼?」

  白惜香道:「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麼?」

  林寒青道:「在下這點武功,如何能是那西門玉霜之敵?」

  白惜香道:「李中慧也不是,如若單憑武功造詣對敵,別說三月時光,就是給李中慧一年時間,也是無法練成西門玉霜的敵手。」

  她急急的喘了兩口氣,閉上了雙目,不再言語。

  林寒青凝目望去,只見白惜香頭上汗水突現,不禁吃了一驚,慌急之下,那還顧及到男女之間的禮節,伸手摸去,只覺白惜香右手冰冷,而且還微微抖動。這一驚非同小可,急急喊道:「素梅快來,你們小姐──」話未落口,素梅已衝了進來。

  素梅似是十分內行,一進門就撲上床去,抱起了白惜香,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,揮動雙手,在白惜香身上推拿起來。

  林寒青呆呆的站在一側,不知如何出手相助。

  那素梅動作熟練,快而不亂,推拿過白惜香身上幾處穴道後,放正了白惜香的身子,長長吁一口氣。道:「林相公不用害怕,姑娘常常發病──」忽然看到了林寒青那恐怖的面目,不禁啊喲一聲驚叫,疾退了兩步,定定神說道:「你是誰?」

  林寒青道:「在下林寒青。」

  素梅道:「那林相公生的英俊瀟灑,怎會是你這等醜怪的樣子?」

  林寒青淡淡一笑,道:「在下遭那西門玉霜毀去了容貌,只落得這等醜怪之形。」

  素梅道:「白姑娘早就見過了,她一點也不害怕。」

  素梅圓睜著一對大眼睛,盯住在林寒青臉上,瞧了一陣,嗤的一笑,道:「定是這副五顏六色的奇怪面孔,陡然瞧見,雖然有些害怕,但如瞧的久了,倒是滿好玩的。」

 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,默然垂下頭去。

  素梅似是自知言詞太過尖刻,傷到了林寒青,微微一笑道:「林相公,你肚子一定很餓了,我去給你下碗麵吃。」

  林寒青確實感覺到腹中有點飢餓,當下說道:「那就有勞姑娘了。」素梅道:「不用客氣,你在姑娘房裡坐坐吧,也許我麵沒做好,姑娘就會醒過來了。」說完,轉身而去。

  雅靜的香閨中,只餘下林寒青一個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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