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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九


  原來「九陰蛇母」復出之事,不但江、浙、皖、豫等省風傳,即是三湘八閩之地,也都盛傳此事。

  「九陰蛇母」歹毒無比,以前就曾擾得武林一片腥風血雨,此番謠傳一起,江湖上便出現許多跡象可疑之女子,而這些可疑女子的行跡,遍及中原、東南、桂閩、滇粵諸地,出沒神奇,行事詭譎,而且所使兵刃,更是江湖罕見的獨門兵器,武功又是另成一派,是以江湖間盛傳「九陰蛇母」隱跡多年,此番復出江湖,另有一番雄心壯圖。

  憑著「九陰蛇母」過去淫毒,加之最近諸多可疑之事,無論黑白兩道,皆有點談虎色變,而準備阻止她的勢力滲透到本身轄境之內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,乃是一代怪傑,與「瞎仙鐵笛」羅乙真、「江南醉儒」高鏡光,以及靜心道姑,原是俠義道上,極要好的朋友,同受著當代武林人物的崇敬。他所率領的化子幫,更是滿佈天下。

  不要看他這化子幫雖然都是混跡在龍蛇雜處的下流階層,可是幫規嚴峻,作的盡是俠義可風之事。這次他風聞「九陰蛇母」重起滇境,並有與天下武林爭雄的野心,早就飛令各地分幫,暗中防範。貞兒年輕人俊,人又活潑嬌稚,一進岳陽,便被化子幫盯上。

  這飛鷂子馬騰,乃是岳陽一帶的丐幫首腦,接報之後,便親自趕到,他與手下,都不認識「江南醉儒」,這才不得已湖邊藉故尋事,想由武功上探查貞兒是否「九陰蛇母」一路人物?

  貞兒一出手,不僅沒有亮出「九陰蛇母」門下獨門兵刃,同時一出手,招式竟是名震江湖的流雲劍招,馬騰便知是有了誤會,所以沒有還招,正待說明,不料大師伯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,卻於此時現身岳陽──說至此處,誤會已經冰消。「獨臂丐王」雖然有點責怪飛鷂子馬騰行事魯莽,但這時酒興已濃,說話中帶有笑意,並不嚴厲。

  貞兒恍然啊了一聲,道:「難怪呢?原來是你們故意來找我的,我只道岳陽的化子這般可惡呢──」

  貞兒說話向來就是任性慣了的,當她發覺眼下這位化子幫的領袖「獨臂丐王」乃是極受武林崇敬的人物,而且與師父靜心道姑也是至厚的朋友,自己開口便是化子,實在有違尊師敬老的道理,不由大感難以為情,臉上便泛出不安神色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久歷江湖,眼光何等銳利,早看出貞兒不安之態,一陣朗笑,道:「姑娘,我就喜歡口直心快的人,我老化子一生也正是如此,況且這件事,也實在錯在我們,自怨不得你要厭惡他們了──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截道:「過了,過了,事情過去,也就完了,你這老鬼可不要把話題扯遠了,我要問你,十四年前,咱們長白山一別,就一直沒有見過面,這多年來,你這老鬼跑到什麼海角天涯去討飯了?怎麼連個影子也見不著呢?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聽「江南醉儒」一盤問,並不作答,右手端起酒杯,咕嘟一聲,喝了一滿口,放下酒杯,捋了捋雪白的銀髯,盯著傅玉琪,望了半晌,點點頭道:「這話說來就長了,說起來從他師父羅大俠講起了──」

  傅玉琪聽說要由他師父「瞎仙鐵笛」說起,不由精神一振,端坐傾聽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道:「十四年前,天目三子應『長白七怪』柬邀遠赴關外,那時你我都在被邀之列,就是那年長白一別,你因事南下百粵,我與羅大俠則暢遊山川,順便尋訪那『神龍』『飛虎』『靈蛇』寶笈的消息──」

  貞兒忍不住插嘴問道:「這『神龍』『飛虎』『靈蛇』寶笈,是不是『千愚書生』手著的那幾本奇書嗎?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望了貞兒一眼,搖頭嘆了口氣道:「你這娃兒倒真跟你那師父一個脾氣,對姬老前輩卻竟恨的如此之深!」

  貞兒辯道:「誰叫他那麼壞呢?」

  傅玉琪因「獨臂丐王」談到他恩師之事,正集中精神在聽,忽被貞兒一打岔,怕他們又把話題扯遠,趕忙望著「獨臂丐王」問道:「董前輩與我恩師同行,是否打聽得這三部奇書的下落呢?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搖搖頭道:「江湖傳言,只能當它鏡花水月,那裡就那麼容易找到呢?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笑著指董天臣道:「你這老鬼,一向自命不凡,想不到也有撲空之時──」說著又是大笑不止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白了「江南醉儒」一眼,道:「你這窮酸,先不要圖嘴上的便宜,事情還沒有了呢──」

  傅玉琪接道:「後來呢?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,見傅玉琪追問,忽然沉思不語,竟怔怔的在發楞。貞兒發急道:「怎麼啦,怎麼不說了呢?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似在思考一件很難的問題一般,對貞兒的話,似未聽見。過了片刻「獨臂丐王」猛然抓起酒壺,倒了一杯酒,一仰脖子,一乾而盡,放下酒杯,伸出獨臂,撫摸著傅玉琪的肩,道:「這一說便要說到小哥哥身上了。」

  傅玉琪不由的一震,轉臉望著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嘆息一聲,道:「我與羅大俠分手不久,這位已成世外高人的瞎仙,便又伸手插入了恩怨紛爭之中,力敗『燕趙雙凶』──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話還未完,忽然貞兒啊呀了一聲,道:「怎麼了,琪師哥,你不舒服嗎?──」

  幾人被貞兒一聲驚叫,齊轉臉看著傅玉琪,只見他臉色凝重,嘴脣抖顫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啊了一聲,道:「小哥,不要難過,只怪我老化子多嘴,引得你傷心了。」

  傅玉琪振作精神道:「老前輩,請講無妨。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楞了一陣,還是未說。「江南醉儒」一看傅玉琪的神色,便對「獨臂丐王」道:「老兒,你不必為難了,你要是不說,反而使這娃兒不好受。」

  董天臣對傅玉琪黯然一笑,道:「你師父天生俠義心腸,因忿於『燕趙雙凶』竟施出歹毒暗器,用『九陰沙』和『子母犛』──」「獨臂丐王」話至此處,不禁長髯抖動,滿臉現出激動之情。

  傅玉琪強忍住悲痛在聽著,眼眶裡閃動濡濡淚光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又呷了一口酒,道:「可惜你師父羅大俠遲了一步,你父母已雙雙身亡,可惡這班人還不肯罷休,還打算斬草除根,四下搜尋你小哥──」

  傅玉琪腦際閃電般的掠過了一段往事──

  那時傅玉琪雖只是五六歲,可是他卻是個聰慧過人的孩子,已經很懂事了,他依稀記得,那一晚已是半夜時光,自己被母親叫醒,把自己託付老管家,母親並含著淚說:仇人已大舉來犯,生死不敢預卜,萬一不幸罹難,要老管家帶著投奔義伯「聖手醫隱」陸天霖,這是母親與他最後的說話。

  後來父母身亡,賊人又火焚莊院,老管家負著自己,逃出火窟,卻又遇上賊黨,老管家拒敵又遭慘死,自己正被幾個賊人擒住,就在這千鈞一髮關頭,幸虧得遇恩師。

  恩師一出手便擊敗賊黨,救了自己小命,並憐自己身蒙血海深仇,恩允收為門下,帶回黃山「白象崖」──這些慘痛的往事,在傅玉琪腦中閃電般的一陣盤旋,激起他無盡的思潮,像大海中的浪濤、洶湧、奔騰──他記起慈愛的父母,記起了忠義的老管家,記起了恩師,記起了情如手足的大師兄,也記起了大伯父陸天霖和三叔方雲飛,更記起了留在「紅葉谷」唯一的親人,弱妹慧兒──於是,他臉上掛下了像珠兒般的淚珠。

  貞兒不由的伸出玉掌,握住了傅玉琪的手,幽幽的叫了一聲:「琪師哥!」粉頰也淌下晶瑩瑩的淚水。

  傅玉琪噙著淚道:「以後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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