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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八


  這船離岸也不過五丈左右,那化子篙子一撥,船身一旋,已轉過方向,經一點一划,船頭一翹,便射向那湖岸。

  那化子在水中抽出船篙,往船板上一插,人就藉這一插之力,凌空而起,直落湖岸。這時船與岸邊相距,少說也有四丈遠近。這化子藉插篙之勢,飛身上岸,用意自然是要炫露自己輕功,貞兒那有不知?她輕哼了一聲,放眼一看,正巧湖面飄過來幾根枯草,只見她盈盈一笑,身子一長,衣袂飄動,已緊隨著那化子到了岸上。

  要知貞兒自幼被她姨母靜心道姑,帶上黃山,便一天到晚,跟著那隻黑猩猩,爬山越嶺,在輕功上紮下極好的根基。後來靜心又藉「紅花潭」這處天然大好的所在,教了她「登萍渡水」的上乘輕功,所以這四丈多遠的距離,她只藉那幾根枯草,施出「登萍渡水」的功夫,宛如蜻蜓點水,僅一起一落,便跟著那化子落到岸上。

  那化子腳剛落實,忽聽後面衣袂飄風,回頭一看,貞兒竟如影隨形的落在岸上,這一下倒真出了他的意料之外!在他想來,這女孩子最大也不過十七、八歲,輕功再好,也無法與自己三、四十年的修為相比。那裡想得到她竟能與自己同時到岸,看起來,這女孩子的輕功只有在自己之上了,心中想到這裡,那敢大意。

  那化子也不客氣,探手在腰間取出一條藍紙,迎風一抖,響起「汪汪」的吟聲,貞兒定眼一看,原來那藍紙條,竟是一柄上選的緬甸軟鋼煉製的鋼刀。這種軟而鋒利的兵刃,最難使用,貞兒一見那化子抖出這種兵刃,就知他人武功不弱,但是初生之犢不怕虎,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。

  但見那化子一晃緬刀,冷冷的道:「咱們也毋須客套,你請亮你們獨門傢伙吧!」

  貞兒因出來遊玩,何曾料到與人打鬥,是以未帶寶劍,一聽人家叫亮兵刃,便嬌笑了一聲:「姑娘今天未帶兵器,好吧,就空手試試你這緬刀上的武學吧!」

  那化子聽貞兒說未帶兵器,不免一怔。望了貞兒一眼,似覺有些不信,頓了一頓,道:「這倒奇了,想不到你那獨門的武器都不帶──也罷,咱就在拳腳上和你試試吧!」說罷,雙手一彈點,已將緬刀重圍腰際。

  貞兒原就對岳陽的化子起了厭惡,這時又被人家戲弄,早就不耐煩。那化子的話,根本就未聽入耳,玉掌一翻,欺身而進,招演「巧打金鈴」似擊似打,直襲那化子「肩井」穴。

  那化子一見貞兒掌到,心道:你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兒家,能有多大功力,是以竟沒有全力防範,只以六成功力,雙掌往上一迎一撥,只指望這招「撥雲見日」能擋開這一擊,那知雙方一接觸,不禁大吃一驚,趕忙腳底加力,勁貫雙臂,招化「托樑換柱」接著挫腰疾退三步。

  要知貞兒雖然是小姑娘家,火候臂力,確有不足,但這招「巧打金鈴」乃是流雲劍招裡面的名招,貞兒多年苦練,久已融會貫通,默化於劍招之中,是以出手一擊,威勢自然非同小可。

  那化子低估貞兒,自己險被擊中躍退三步,正立穩馬步,貞兒二招又到。但見她腳尖輕點,身子朝前一傾,竟似凌空欲飛之勢,左掌自護,右掌單手向前托送,一招「金盤獻鯉」點取「章門」要穴。那化子一見貞兒二次襲擊的招式,不覺一怔,竟似忘了襲到的掌勢。

  就在這時,突然響起一聲:「姑娘住手。」聲音雖然不大,但卻字字入耳震心,貞兒一聽便知必是武林高人所發,略一分神,驀地眼前閃動,但見一條人影,竟從八九丈遠一座酒樓上,如飛撲到。

  這時「江南醉儒」、傅玉琪亦已趕到。

  那化子一見飛來人影,雙膝一曲,拜倒地上,恭恭敬敬的道:「馬騰拜見大師伯。」

  貞兒一看來人,竟是一個禿頭白鬍的老化子,年紀總在七十以上,壽星頭,白鬍飄拂,穿了件千補百綴的大袍,腰上捆了一條大藍布帶,腳上穿了一雙多耳布鞋,左邊大袖子空落落的,被風吹的直搖晃,一看便知這老化子是缺了一條左臂。

  這老化子卻未理那自稱馬騰的化子,卻出右手指著「江南醉儒」笑道:「你這酒鬼,看著別人動手,也不阻攔一下,想必是三酉子又灌飽了,來,來,來趕快替我老化子引見引見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這時早也看清來人,忙的跨前兩步,抱拳笑道:「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,想不到在此竟碰到你這老要飯的。」

  那老化子哈哈一笑,道:「老化子碰到窮秀才,連半張廢紙也要不到,算我倒霉──」

  那老化子說到此處,也不等「江南醉儒」引見,便笑瞇瞇的望著貞兒,看了幾眼,道:「想不到你小小老紀,在名震武林的流雲劍上,竟有如此的成就,可真難為你了──我老化子多句嘴,那黃山靜心廬的靜心師太是小姑娘什麼人?」

  未待貞兒答話,「江南醉儒」已搶著接道:「老不死,你真好眼力──」說到這裡,轉臉招呼傅玉琪與貞兒道:「來,你二人快來見過董老前輩,董前輩乃是你們師父的好朋友,武林道尊稱他一聲『獨臂丐王』想必你們也聽你師父說過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又將傅玉琪貞兒向「獨臂丐王」一一介紹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拉起傅玉琪的手,摸撫一陣,笑著對二人道:「名師高徒,令人可羨!」

  那馬騰拜見過「江南醉儒」又與傅玉琪、貞兒見過禮「江南醉儒」便邀「獨臂丐王」與馬騰,同返城裡。

  「獨臂丐王」環視一眼道:「我老化子與你們攪在一起,不覺著太扎眼嗎?你們先請回城,少時,我們自會找到,一切咱們晚上詳談不遲──」說著拂髯一笑,便領著馬騰逕返那酒樓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知他脾氣,也不多說,便也領著二人,返轉城裡,找了一家名叫「集賢」客棧住下。

  天交三更,夜闌人靜,集賢客棧臨街的一面,迅快的閃過兩條人影,二人略一打量,一個聲音低低的道:「師伯『江南醉儒』高大俠他們是住在第三進樓上面耳房裡,你老人家看。」說著伸手一指,道:「那有燭光之處便是。」

 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嗯了一聲,道:「好,咱們這就去吧!」

  二人身子一長,便落在第三進正對著西耳房的屋面上,前面一人揚手打出一塊小石子,但聽「啪!」的一響,正輕輕皆擊在西耳房的窗櫺上。

  房內貞兒一聽擊窗之聲,一跨步,開了窗子,便見人影閃動,人已了房裡。

  進來二人,正是「獨臂丐王」董天臣,與他師侄「飛鷂子」馬騰。

  「江南醉儒」起迎笑道:「古人有寒夜客來茶當酒之說,今天你這老鬼來,我卻是『寒夜客來酒當茶』了──」

  「獨臂丐王」笑道:「你這窮秀才,真酸的可以,咱們要飯的,可不管什麼茶當酒,酒當茶的,有什麼就隨意佈施,咱們好作長夜之談。」

  「江南醉儒」道:「老鬼,你怎麼這般猴急?反正今晚包你吃夠了就是──」

  五人坐定之後,便談起日間貞兒與馬騰誤會之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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