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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三


  “江南醉儒”抢着截道:“既是如此,那这娃儿的事你就不能不管,咱们快过去瞧瞧吧。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一翻白眼,笑道:“好哇,你这穷酸怎么倒赚起我来了,这真是八十老娘,崩在孩儿手了──”口里虽然是这般说,人却向傅玉琪停身之处走去。

  傅玉琪早见恩师到来,只是抱托着“玉峰娘子”女儿,况且“江南醉儒”又再三交代,要自己不可乱动,是以无法赶去叩见恩师,此时见“瞎仙铁笛”来到自己面前,身躯微微一动,口中喊了声:“师父──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伸手一拦,道:“琪儿不可乱动──”人已到了身侧。

  傅玉琪抬眼望了望“瞎仙铁笛”脸泛微红,又望了望倚偎臂弯里的“玉蜂娘子”女儿一眼,一时之间,却无法开口。

  “瞎仙铁笛”俯下身子,“江南醉儒”“病钟离”亦已随后来到。

  “玉蜂娘子”女儿,虽被“东岳散人”唐一民击中“天柱”穴。又与唐一民硬拚力斗的拚了一招,伤势实是不轻,但经“江南醉儒”以本身真元之气替她推拿一阵,伤势暂时已不致恶化,不过精神却大感疲乏,是以在闭目调息中,竟酣然入梦。

  这频率门被“瞎仙铁笛”轻握之中,微一牵动,人已悠悠醒来,缓缓的睁开秀目,环视围在身侧的几人,脸上泛起了一阵惘然的歉色。

  “瞎仙铁笛”罗乙真把抚了一阵“玉蜂娘子”女儿脉搏道:“这娃儿虽负了点内伤,经这酒鬼的推宫过穴的手法一阵推拿,已保住内腑,而且她禀赋也厚,不致有何差失──”微微一顿,转脸对“病钟离”道:“不知严兄是否还备有‘三清一天续命散’如若再有这珍剂激助,那就立可回春了──”

  “病钟离”一听“瞎仙铁笛”之言,早已探手入怀,掏出一只锦包,取出了一包“三清一天续命散”俯身用雪水给她服下。

  这“三清一天续命散”真不愧是武林奇珍,“玉蜂娘子”女儿服后,不过一盏热茶工夫,脸色便渐转红润,脉搏血流,均复正常。自己暗中运试功力,丝毫不觉异状,知是灵药功效已见,情意殷殷的睨视了傅玉琪一眼,一挺柳腰,人已立起,对着“瞎仙铁笛”几人,深深一福,道:“多蒙几位老人家义施援手,我一定会永远记住几位大恩的──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罗乙真望着几人笑了笑,道:“难得你倒有这一番心意,咱们也不必讲什么大恩不大恩,只要肯听从我们的话,也就很好了。”

  “玉蜂娘子”女儿点点头道:“我知道你们几位老人家都是好人,我娘对我说,好人的话,一定要听的──”说着,对傅玉琪盈盈一笑。

  贞儿看在眼里,心中正感不舒服,忽听“玉蜂娘子”女儿又道:“还有这位妹妹和他,也都是最好的人──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点头笑道:“姑娘,你能分善恶就好了,我心里有一桩事,想对姑娘讲,只怕姑娘不肯答应──”

  “玉蜂娘子”女儿接道:“你说吧!我会听的。”

  罗乙真道:“非是我们以大压小,挟恩自重,以我们几个老不朽在江湖上的阅历来说,总以为姑娘你初涉江湖,实是不宜树仇,冤家宜解不宜结,古人明训,确有至理,你和‘东岳散人’之事,虽是姑娘一片孝心,不过令堂并非亲丧在唐某之手,纵说令堂与唐某有着过节,但事隔多年,令堂才撒手人寰,这也许是天年所限,也不能一口咬定是唐某之过,姑娘你是聪敏之人,还望你三思而行。”

  “病钟离”道:“罗大侠之言极是,我想令堂之所以要遗言姑娘寻仇‘东岳散人’这也许是令堂深恨他三番五次纠扰之故,不怕姑娘见怪,令堂在世之日,仇家亦复不少,受伤成疾,又岂能说罪在姓唐的一人身上呢?”

  “江南醉儒”在旁摇头晃脑的接道:“信哉斯言,信哉斯言,女娃娃,依我穷酒鬼看,死者已矣,今天姑娘已亲自手创‘东岳散人’使他血溅巫山,你娘泉下有知,也该含笑瞑目了,如若姑娘肯依我几人之言,把这笔烂账,从此一笔勾销,我想你娘也不致于就会怪你,你仔细想想,我们的话,是也不是?”

  “玉蜂娘子”女儿,沉吟了半晌,转眼望了望傅玉琪──幽幽的长叹了一声,道:“唉,这事真叫我很为难,我娘要我找‘东岳散人’报仇,又叫我要听好人的话,唉──”她低下头去,慢慢的秀目中濡溢出两点莹莹泪光,缓缓地移动脚步,向前走去。长长的秀发,轻柔的白纱,随风飘拂,她踏着白雪冉冉的向高处走去,宛如凌波而去的仙子。

  几个人不自主的跟随在她身后。走到一处峭壁之下,前面有一潭山泉汇集而成的水潭,上面一层薄薄寒冰。“玉蜂娘子”女儿转头望了望身后的山峰,又转过头去,盈盈的在潭前跪拜下去只听她很低微的喃喃说道:“娘啊,你真叫女儿为难了,他们这么多的好人,都这样劝我,女儿只好听他们的话了,娘啊,你老人家会怪女儿不孝吗?你老人家会──”只见她一阵抖颤,竟无法说下去。

  此景此情,彷佛一幅凄凉动人的图画,守在一侧的几人,虽都是久涉江湖,历尽人生欢乐辛酸的高人,却也看得怔在当地,唏嘘不已。

  贞儿虽是刁钻古怪,对“玉蜂娘子”女儿心里多少还别存偏见。但此时亦竟含着热泪走到她身侧,幽幽说道:“你不要伤心了,方才我大师伯他们几位老人家说的话对极了,你是聪明人,一定会听的。你千里寻仇,孝道已尽,也不能算违背你娘的遗命了──”

  “玉蜂娘子”女儿含着泪点点头道:“多谢你关心,我方才就是向我娘祷告,我一定会依他们几位老人家的话做的。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走过来,道:“好,姑娘,你能这般明理达义,实在难得,真叫我老瞎子喜欢你。”

  “江南醉儒”接道:“这娃儿身世飘零,如任她一个不谙江湖险恶的女孩子,只身流落天涯,那可是大大危险之事,一个失足,不仅个人遗恨,甚且可引起武林一场不幸,所以这娃儿的出处,倒是令人大费周章,既是你这么喜欢于她,我看救人救彻,干脆,你就替她拿个主张吧。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斜翻白眼,望着“江南醉儒”似怒似笑的道:“好啊!你这穷酸怎地竟不放过我这老瞎子呢,你们读书人一肚子坏主意不肯拿出来,倒反而出难题来给我老人家做,你说说看,你是存的什么心?”

  “病钟离”笑道:“这倒不能怪高大侠,你罗大侠望重武林,后辈之事,这里几人你不作主,谁人作主?”

  天下之事就是奇怪,尤其是人与人间的情感,说来更是微妙。贞儿对“玉蜂娘子”女儿从来无有好感,尤其是有傅玉琪在场,她对她更感厌恶,但是,就在这半日之间,贞儿的内心却起了极大的变化。她自己虽是身世悲惨,可是有一个恩同慈母的师父爱护,比起“玉蜂娘子”女儿来,却又不知好了多少。

  这时一听“瞎仙铁笛”三人这一说,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同情,由同情而悯怜,再由悯怜而把一种私念升华了,是以她在听得几人一说之后,心中一阵激荡──情不自禁的说道:“大师伯,醉师叔说得对极,叫她一个女儿家到那里去呢?我想不如要她跟我们一道走吧!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还未来得及答话,“江南醉儒”一晃脑袋,笑道:“不错,不错,你这丫头实在有几分鬼聪敏,将来让她也到黄山去,交给那老道婆子保准错不了。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闭目沉思了片刻,转脸问道:“姑娘不是我们几个多事,实在是为你好,我想此间事了之后,要你暂去黄山居住,不知你可愿意?──”

  “玉蜂娘子”女儿含笑点了点头。

  “瞎仙铁笛”又道:“姑娘你娘还有什么遗言,对你的身世,你自己是否知道一二──”

  “玉蜂娘子”女儿茫茫的道:“我娘从来没有对我说过,我只晓得我叫琬儿,那是我娘这么叫我的──”说到此处,她转过头朝那山壁望了一眼,道:“但是我娘在临终前对我说,要我在替她报了仇之后,带着唐一民的头来祭她,然后再撬开壁洞,到那时便知道我的身世,还要我认父归宗去。”

  “玉蜂娘子”女儿凄惋的摇头叹道:“现在可不行了,我又不能再杀唐一民了,自然是不能打开那山洞的了。”说罢又不禁长长唉了一声,望着“瞎仙铁笛”痴痴的发呆。

  “瞎仙铁笛”哦了一声,道:“姑娘孝心自是可嘉,不过你与唐兄之事已经弄清,何况他已被你削伤他左手,使他溅血巫山,这也算是已替你娘雪了恨了,再说你娘还留有遗命,告诉你身世,依我老头子看,姑娘稍稍休息,还是打开壁洞,拜领你娘遗命为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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