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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六


  罗乙真道:“大师伯和千愚师叔动手之后,曾订下一条规矩,就那一个要是退上了岸,就算是那个输了。家师步步后退,大概是有了相让千愚师叔之心,谁知千愚师叔在家师距岸还三四尺时,突然连下毒手,同时运用大力金刚掌内家重手法,折扇和掌势交迫攻出,不但凌厉难挡,而且招招含蓄劲力,不管折扇、指风,只要被击中一下,不死亦得重伤。家师在千愚师叔的紧紧的迫逼之下,只得重演夺命四招,才算把劣势稳住。这时,引起了在旁观战的二师叔青茵师叔的不平,大声对家师叫道:‘钟兄能求胜应即求胜,如果你自知不能胜时,还是让我领教姬兄弟的武功!’二师叔这一激,家师斗志忽增,手中铁笛倏忽间,连攻五招,把千愚师叔逼退了三片浮花。”

  静心道姑忽然一颦眉头问道:“钟师伯铁笛自然是兼通天下各派武学,但他最为精奥之学是什么?”

  罗乙真微一错愕,道:“家师生平最为得意武功,自然是‘大罗笛招’!”

  静心道:“那‘大罗笛招’共有几式?”

  “瞎仙铁笛”似已料知她问话含意,微微一笑,道:“正学七十二式,加上‘夺命四笛’合共七十六招。”

  静心道:“‘千愚书生’是否已创出了破解‘大罗笛招’的武功?”

  罗乙真笑道:“千愚师叔虽然聪明绝世,但因家师早知他偷觑武功之事,是以,相处之日,始终未露演过‘夺命四笛’。但他能在几度偷窥之下,默记了大罗正学七十二式,以短短十年之内,不但能创出破解之法,而且还兼顾到本身武功进境,其聪明智慧,可算得千古难求之才。”

  静心道:“千愚师叔既有这等才智,为什么在目睹‘夺命四笛’之后,仍不能索想出解破之法?”

  罗乙真道:“那‘夺命四笛’虽然只有四招,但其变化却精奥无穷,每一笛招出手,另蕴藏四个变化,无疑四四一十六招,反复应用,各极其妙。千愚师叔虽然是一代绝才,但要他在片刻之间索想出破解‘夺命四笛’的招数,自非易事,何况当时双方正各以滚滚不绝的杀手相搏,一个失神,就得当场丧命。”

  静心脸色忽然一变,垂头不再说话。心中却在想道:“我只知道师父那‘奔雷三剑’是天下最为奇奥之学,一招之中,暗藏三招攻敌变化,三三得九,无疑九剑绝学,反复应用,成二十七之数,名虽三剑,但变化却是无穷,想不到那‘夺命四笛’竟也是这等奇奥之学。”

  只听“瞎仙铁笛”哈哈一笑。

  接道:“如果千愚师叔不恼羞成怒,稍留一点兄弟情义,家师纵有胜他之能,亦必要故意让他一筹。那知姬师叔在急怒之间,竟然动了杀机,忽的跃起还攻,以极为诡异的手法,击中了家师一掌。可是当时我年龄太小,不解千愚师叔用的什么手法,只见他掌势快近人身之时,忽然手臂一弯,击中家师左肩,就是家师论剑经过记述之上,亦未提到那武功的名称。”

  静心道:“那一击定是不轻,不知钟师伯受伤没有?”

  罗乙真道:“当时家师被打得沉入水中数尺,但瞬即重又跃起,身腾半空,挥笛急攻,尽都是‘夺命四笛’中的奇奥招数。只见满天笛影纵横下击,千愚师叔闷哼一声,被打沉潭中,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,才重新浮出水面。一跃登岸,回首挥动手中折扇,割下长衫一角,投入‘红花潭’中,并留下警语,要以毕生之力,研创破解‘大罗笛招’和‘流云剑法’的绝学,而且从今之后,兄弟们情尽义绝,日后如再遇上,当各以本身武功,判分生死,说完话,含恨而去。”

  静心插嘴问道:“此后岁月,千愚师叔是否又来过黄山?”

  罗乙真道:“千愚师叔是否亲身来过黄山,家师那记述之上,未曾提及。只说五年之后,千愚师叔忽然派人送来了两本册子,分致家师和二师叔两人,那上面记载着破解‘大罗笛招’和‘流云剑法’的武功。那人送书之后,就匆匆下山而去,当时,我正守在恩师身侧,奉命请来二师叔。两位老人家对面而坐,翻阅那两本册子,在翻阅几页之后,恩师和二师叔脸色,忽然凝重起来,愈往后看,脸色愈是凝重紧张,我站在师父身后,忍不住向那册子上偷看两眼,只见上面记载招式,果是破解‘大罗笛招’之学,而且记载十分详尽,只要稍有武功基础,和聪明才智之人,都不难领悟要诀。我虽未能看得青茵师叔翻阅的那本册子,但见青茵师叔脸色,料想那上面记载破解‘流云剑法’的招式,绝不会错,翻到最后几页,两位老人家的脸色,都如死灰一般──”

  静心一皱眉头,道:“想不到‘千愚书生’竟有这般才智──”

  罗乙真正说到紧要之处,也不管静心插嘴。仍提高嗓音,继续说道:“看到最后一页之时,两位老人家的脸色,忽然一齐好转过来。二师叔微微一笑,道:‘三弟之能,果然非我们两人能及,但他也不能算是旷古绝后之才,我这‘奔雷三剑’他还是无能破解。

  “家师微微一笑,尚未回答二师叔的话,忽然脸上又是一变,我一时无法控制好奇之心,不知家师为什么会忽喜忽忧,又偷向那册子上看去,只见最后一页封底之页,另有一层薄纸贴在上面,隐隐透现出几行小字,和两副并列的棺材。家师撤出那层附贴的白纸之后,只见那两副并列棺材之上,分写着两位老人家的名字,旁边一行小字,写的是:

  敬赠纸棺两副聊尽昔日一点情意。

  千愚书生姬风拜启

  “因那墨色很淡,再加上了附贴的薄纸,就不易看得出来,但那附贴薄纸一除,却是看得十分清晰。我当时还未思解出来是怎么回事?忽见二师叔双手一阵互搓,手中一本册子,化成片片碎纸,洒了一地,忿然作色道:‘此人手段,果然狠辣无比,我们上他当了。’

  “却听家师长叹一声,道:‘这么多年兄弟之义,他竟一点也不相惜,都怪小兄大意,把你也拖累进去。’说完话,也把手中一本册子,撕碎丢在地上,两位老人家就一齐起身外出,直到当天二更才返,立时把我叫到身侧,把‘夺命四笛’的奥妙,尽快的说给我听,想那‘夺命四笛’何等的精奇,一时之间,我哪能记得许多?只得拚命死记口诀。

  “‘夺命四笛’刚刚讲完,人已支持不住,最后几句话,是要我不许偷懒,要知在你千愚师叔十年之功,他不但可创出更奇奥的武功,亦可能研创出破解‘夺命四笛’的招数──家师讲到此处,忽然全身一阵颤抖,四肢抽动,神情极是痛苦,我当时惊恐交加,不自觉流下泪来。”

  静心听得黯然一叹道:“‘千愚书生’究竟用了什么手段,害得大师伯这等痛苦?”

  罗乙真不答静心问话,继续说道:“这当儿,青茵师叔忽然站起身子,向外面奔去,以她老人家那等深厚的内功,竟似站不稳脚步一般,双肩摇晃,身体东倒西歪,有如吃醉了酒一般!我本想赶去相扶,却被师父喝止住,说:‘我和你青茵师叔,都不过只有半个时辰左右的生命了,你千愚师叔已在那破解‘大罗笛招’和‘流云剑法’的册子之中,下了烈性毒药,我们一时都被他手着破解笛招术的武功所愚,中了他的谋算,现在我已感觉体内起了变化,药性已逼攻内腑,全凭数十年修为的一口真气,勉强护住要穴内腑,不使毒气内攻,但等强力克制,最多能支持半个时辰。你青茵师叔要在半个时辰赶回去,把她未传给弟子的几个绝招相授,现下我因和你谈话,无法全神封脉闭穴,阻挡毒气,四肢经脉,已被毒性侵伤麻木,无法亲手把那‘夺命四笛’比给你看,只有用口述出窍诀,至于你能否学会,那就要看你的才智了。’

  “我听师父说得语重心长,知道时机不再,赶紧凝神澄虑,集中全部精神,听恩师口授那‘夺命四笛’要诀,他讲一句,我就依照口诀,学上一招,但因那‘夺命四笛’深奥异常,繁杂难记,但凭师父口授要诀,学起来实是困难至极,我虽尽了最大心力,练习了二十多次,仍无法把那‘夺命四笛’记熟。师父毒伤虽然愈来愈重,但他仍然拚尽最后元气,支持身子,不厌其烦的纠正我的错误,一直耗去大半个时辰,才算把四笛正用学会,但那每攻一笛中暗藏的四个变化,却仍然无法领会,可是师已是难再支持下去,处在这等情势之下,不仅我急,就是师父那痛苦神情之中,亦满是焦虑之色。

  “最后,师父不再让我练习,只让我静静的坐他身侧,听他讲述要诀,勉强把那‘夺命四笛’的反复变化讲完,人就合上了双目,临死之际,伸手指着他卧室一角,我正等搜查恩师所指之处,忽听师父轻轻叹息一声,转脸望时,师父不知在何时,又睁开了眼睛,我还未来得及说话,师父已抢先说道:‘我死之后,你就把我尸体,埋葬在寒云谷口那座石井之中,但必需用山石把井口填平,以免我身受剧毒,遗害人间─。’

  恩师话到此处,又合上了眼睛,但我看他神态表情,似是言未尽意,果然过了一阵,他老人家又睁开眼睛说道:‘从今之后,不许你再和二师叔弟子,常在一起玩耍,必得把毕生精力,用在精求笛招之上,要知七十二式‘大罗笛招’已尽被你千愚师叔研创出了破解之法,只有那‘夺命四笛’他还无能破解。但以他才智,只要能窥得你练习一次必然能悟出破法,是以,你今后练习‘夺命四笛’之时,必得找一处隐密地方才行。唉!此事关乎今后武林劫运,你如不能听我遗言,三十年后武林必将惨遭浩劫,你周师叔大约在一个时辰之内,也要毒发身死,她由寒云谷奔回住处,多耗了不少时间,但愿皇天见怜,多助她一刻寿命,使她能把那‘奔雷三剑’传给你师妹。铁笛、神剑虽然各极其妙,但如论笛剑绝招‘奔雷三剑’却大过‘夺命四笛’。等下我气绝后,尽快把我尸体投入谷中石井,然后再去谷外迎你师妹,我料你青茵师叔死后,你静心师妹来找我求救,你在路上迎截住她,不妨把她奚落一番,使她心中恨你愈深愈好──’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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