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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五


  数年来“黄山三友”的名头,已遍传了武林,今后“黄山三友”的声誉也许还震荡黑白两道的人心,可是“黄山三友”已经手足相残,分道扬镳了。他想到伤心之处,忍不住黯然神伤。

  “瞎仙铁笛”说到此处,亦不禁黯然一叹。仰脸望天,长长吁一口气,道:“此后十年中,千愚师叔就未再涉足过黄山一步,家师和二师叔在经那次事件之后,亦不禁心灰意冷,不愿再在江湖上走动。二师叔索性结发易装,遁入玄门,结发之日,对家师说,周天生从易装之日算起,算是早已死去,今后只有青茵道长,而没‘摩云剑客’其人。其实,周天生本人,早已真死多时,我只不过是盗其名而为己用,大哥心地忠厚,一向不很关心我的私事,但三弟却早已窥破其中隐密了,也许大哥早已看穿,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!

  “二师叔几句没头没脑的话,当时的确把家师说得糊胡涂涂。一则因家师心地磊落纯厚,二则周师叔易钗而弁之后,早已自经一番历练,神态笑貌,均和男子无疑。家师又生性恭谨,别说确未发觉二师叔有什么可疑之处,就是发现,也是不肯点破,直待二师叔自易道装之后,恢复他本来面目,才自动说出他的身世。

  “原来‘摩云剑客’并非二师叔易着男装后的杜撰姓名。在北方的白山黑水之间,确有‘摩云剑客’周天生其人,而且声誉卓著,为关外第一把剑术高手。二师叔就是‘摩云剑客’周天生的妻子。因为‘摩云剑客’生具侠肝义胆,常伸手抱打不平之事,开罪了当时关外绿林群匪,被人诱入一处绝谷之中,引发预先埋在谷中的火药,周老前辈在毫无防备之下,被炸断一臂一腿──”

  只听静心道姑长叹一声,道:“这种经过,我怎么从未闻起恩师谈过?”

  罗乙真道:“青茵师叔易装自遁身玄门之后,早已挥慧剑斩绝了人世间一切恩怨情仇,况且你被二师叔收录之时,年龄还小,她老人家对你既无寄于替周老前辈报仇期望,自然不会把这些伤痛往事相告了。”

  罗乙真道:“这些隐密往事,尽被家师录入,他手着的七十二式‘大罗笛招’之内,故而我才能知道得这般详尽。”

  静心突然一扬两道细长的眉毛,说道:“我如不知此事,也就罢了,既然知道,岂能不闻不问。明天我就带着贞儿,同赴关外,访查昔年参与那次谋害我恩师丈夫的仇人,替他报仇,也略慰我恩师在天之灵。”

  罗乙真道:“参与那次谋害周老前辈的关外悍匪,都早已死亡殆尽,你纵然找遍白山黑水,恐怕也找不到一个仇人。因为周老前辈虽被炸断了一臂一腿,但他武功并未失去,强忍伤痛,攀上悬崖,把一十三个悍匪尽毙剑下,又强忍伤疼跑回家去,把经过情形告诉青茵二师叔,并把‘流云剑法’最精奥的‘奔雷三剑’传授了二师叔,只可惜三剑绝学未能授完,人已不支死去,弥留之际,告诫二师叔说:‘我死之后,关外群匪,必将相继起而为恶,你可把我偷偷埋去,并扬言我受伤未死,然后借我之名远走关内,或可慑关外群匪一时!──’话到此处,溘然长逝。

  “二师叔不忍违拂周老前辈遗言,果然把周老前辈暗中埋掉,然后又俟机惩戒几个恶徒,才悄然入关,并扬言十年后重返关外之时,当查访他离开十年的关外绿林恶迹,如果罪大恶极之人,定然追杀不赦。以后,二师叔就借‘摩云剑客’周天生之名,行侠关内。遇上家师,比武百合,彼此心折,随结作知友,并骑江湖,博得黄山双侠美誉,后来千愚师叔加盟,黄山双侠随即改称‘黄山三友’。”

  静心道姑,轻声一叹道:“原来这中间还有这层曲折,不知恩师何以从未对我提过?”

  只听“瞎仙铁笛”继续道:“自二师叔和千愚师叔比武互伤之后,千愚师叔一怒间拂袖远走,并扬言十年后当重来黄山和家师及二师叔再次比试,两位老人家都知千愚师叔之能,又知他一向言出必践,那里还敢大意?一面苦研武功,一面又动了收传弟子之心,因为千愚师叔的绝世智能,使两位老人家都有着很大戒心。何况,他已是胸罗武林中各门各派武功的高人,如真要再花上十年苦功,钻求武学,必然能创出很多奇奥武功,那时胜负之数,很难预料。千愚师叔生性,又极冷酷刻薄,如果论剑失败,只怕难逃他一番奚落,师父记载上虽未说明,但据我推想,两位老人家当时可能已有宁为玉碎之心,如果论剑失败,恐要横剑自绝,免受千愚师叔奚落,因为不愿绝学失传,才动了收传弟子之心!”

  说至此处,忽动饮酒之兴,举起面前酒杯,笑道:“我只顾谈论往事,忘了敬酒,请啊!请啊!”

  言笑之间,一仰脸,先把自己手中杯酒,喝个点滴不存。

  陆天霖、方云飞早已听得入神。

  因为“黄山一叟”“青茵道姑”“千愚书生”都是百年前享名江湖的高人,但这几人生平的事迹略历,江湖上真能知道的人,却是少之又少。

  直待罗乙真喊出请啊!请啊!两人才慌忙举起手中酒杯。

  但“瞎仙铁笛”早已一杯下肚。

  接续着说:“只是二师叔伤得很重,无法离开黄山,整整养息了两年,伤势才完全复元,两位老人家一起离开黄山,寻求承继的弟子,二师叔独具慧眼,寻得师妹。小兄这顽劣之质,竟也承蒙恩师垂青,收归门下。”

  静心道姑道:“罗师兄不觉着太自谦吗?”

  罗乙真微微一笑,接道:“不知二师叔对师妹教法如何?但小兄在入门之后,就受到恩师极严厉督导,每日有一定的功课,如不按时做完,那不但不准休息,而且还得受责。”

  静心道:“我还不是和你一样,受着恩师严厉督导,直到‘红花潭’论剑之后,师父限定的功课,才松了很多。”

  罗乙真道:“那次‘红花潭’论剑,如果两位老人家不幸落败,只怕我们亦难活到今日了。”

  静心道:“那时我刚开始习剑,而且贪玩之心甚重,总觉师父迫得太紧,现在想来,两位老人家竟是有了教得多少是多少之心,唉!千愚师叔也未免太过任性了──”说到此处,忽然想起刚才苦苦迫逼罗乙真比剑之事,不禁微觉脸上一热。

  罗乙真微微一笑,又道:“我入师门不到三年,千愚师叔果然依约而来。那时,我已经半解人事,对当时论剑情形,尚可记得大部。三师叔相约二师叔、家师,到这‘红花潭’中,各人分据一块突岩,两位老人家虽遭三师叔苦苦相逼,但始终没有答应比试。后来,三师叔似乎被家师挚情感动,放弃了论剑之念,本来是一场凶残搏斗,却变成一次兄弟们聚首叙旧。我还记得当时家师心中似很高兴,连连举杯畅饮,由初更直吃四更左右,和二师叔及千愚畅谈天下各门各派武学,三位老人家十年的嫌怨,也似乎完全消失。那知就在宴会将散之际,家师因推崇二师叔‘流云剑法’为天下各派剑术中,最为精奥的一种剑法,致又引起了千愚师叔的怒火,当时出言讽激,大概家师那时已有了几分酒意,在连受激讽之下,竟难再忍耐,拔笛而起,和千愚师叔动手──”

  说至此,黯然一叹而住。

  静心急于要听下文,迫着问道:“那场拚斗结果,究竟是那个胜了?我现在一点也记不起来啦?”

  罗乙真道:“千愚师叔才智,果然是超绝人寰,十年之内,他不但创出了很多武学,而且还研创出了破解家师‘大罗笛招’的武功。他那一柄折扇着着抢尽先机,不过二三十合,家师已被迫得险象万生,事实逼恩师不得不以绝学自保,只听他老人家一声长啸,施展出“夺命四笛”的精奥招术,反守为攻,笛影纵横,扭转败势。无如千愚师叔生性太过强傲,虽处劣处,仍然一昧挥扇还击,而且一招比一招阴狠毒辣,那场搏斗,真可说是武林中罕见奇观,大概因家师酒意渐醒之故,抢攻之势,反而逐渐松怠下来,而且步步向岸上退去──”

  静心听得一皱眉头,道:“这么说来,那场拚搏结果,到底是大师伯败了?”

  罗乙真道:“如果是家师败了,也许不致于使那场论剑的荡漾余波,至今不息。也许今日武林中也不会有‘神龙’‘飞虎’‘灵蛇’三部宝笈问世。”

  静心道:“怎么?难道是大师伯胜了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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