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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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妙雨一掠上馬車,搶過妙空手中韁繩,大聲道:「我等此刻去那裡,但憑任相公吩咐,」 任無心舉手東揮,朗聲道:「這邊去──我就不信南宮世家能有那般神勇,能將我分散四方之集英秘窟全部毀去。」 妙法將他師弟妙果之遺屍,緊緊縛在車座下,仰天長嘆一聲,道:「走吧!」 百維忍不住道:「常言道:入土為安,道兄何不將妙果道兄之法體,尋一向陽之土,暫行安葬?」 妙法目光凝注東方,一字字沉聲道:「南宮巨賊未滅,普天之下,那有妙果師弟安魂之土?大師你豈非大大錯了?」 百維情不自禁,垂下頭去,赧然一笑,道:「道兄說的是,貧僧錯了。」 妙法朗聲道:「南宮巨賊一日不滅,我妙果師弟便一日不葬、南宮世家若能將我兄弟四人一齊殺死,我兄弟四人也寧可暴屍荒野,化為游魂厲鬼,與南宮世家一較長短!」 他語聲中那種慓悍雄厲,慷慨悲壯之氣,使得百維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陣寒意,將頭垂得更低,竟是不敢再去瞧他一眼。 妙法雙目赤紅,仰視蒼天,接口又道:「若是蒼天有眼,終令南宮巨賊伏法,那時我必將妙果師弟葬於天下群豪之前,葬得風風光光,也好教那些目光短淺,為虎作倀,被南宮世家收買了的無恥之徒瞧瞧,正義終必得勝,為正義而戰,為正義而死之人,犧牲必有光榮之代價!」 百維心頭更寒,更是不敢仰視。他終是做賊心虛,此刻心中已是忐忑不定,不知道妙法這番話是否對他說的。幸好這時任無心已在拉他上車。百維匆匆而入,額上已自沁出了冷汗。微光透入車廂,車中的玄真,仍是不言不動,宛如死人。百維全然未將遇著那獨臂老人之事說出,更未勸任無心解開玄真之穴道,只是在一路上隨時偷空將那點穴秘圖暗暗研習。 車行未及兩日,百維已將任無心之獨門點穴之手法瞭然於胸。三日前他用盡各種方法,亦無法將玄真穴道解開,心中本是焦急萬分。而此刻他垂手間便可將玄真穴道解開,這舉手之勞,他反不願做了。只因他算來算去,也算不出那獨臂老人,要任無心解開玄真之穴道,究竟有何用意。 雖然他翻來復去判斷的結果,斷定任無心若是解開玄真之穴道,實是有百害而無一利。但那獨臂老人竟會要任無心做出對自身不利之事,百維卻萬難相信。他但覺此事之中,定隱藏著極大之機謀,極大之秘密,這秘密亦必定是南宮世家與任無心之間勝負關鍵之一。 是以百維縱然明知只要解開玄真之穴道,便可將這秘密之謎底揭破,但他仍是不敢輕舉妄動,寧可將這秘密永存在心裡。他三番兩次舉起手掌觸及了玄真之穴道,但終究只是悄悄放下。這種矛盾與痛苦的心事,也只有他自己知道。 連行兩日後,任無心雖仍言笑如常,但神情間卻已不知不覺露出了焦急緊張之態。有時別人與他說話,他茫然不知所言。到了第四日,任無心面上竟再也瞧不見半絲笑容。有時呆望著車窗外景物出神,有時地只是望空咄咄,長吁短嘆。百維知他口中雖說不信南宮世家,能將他分佈四方之集英秘窟一一毀去,心中其實卻無絲毫把握。顯然,他生怕發現自己另一秘窟又毀在南宮世家手中,是以還未到地頭,心神便已不定。重重憂患,屢屢打擊,實已使這意志有如鋼鐵堅強的任無心,失卻了自信,而不敢面對事實。 百維與妙法等人冷眼旁觀,只覺他甚至在暗中希望,永遠也不要走到地頭。到了第四日黃昏,妙法終於忍不住道:「再往前走,便是賒旗鎮,過去便是中原之地,咱們該如何行走,但請相公吩咐。」 任無心怔了一怔,似是方自夢中醒來,訥訥道:「前面便是賒旗鎮了嗎?」 妙法道:「不錯,只因相公始終未曾吩咐去向,是以車行較緩。」 任無心緩緩點了點頭,復又默然不語。過了半晌,還是妙法忍不住問道:「不知車子是否還要筆直前行?」 任無心又自一怔,苦笑道:「莫要筆直前行了,轉回頭──」 妙法雙眉一皺,失聲道:「轉回頭,莫非地頭已過了?」 任無心竟也不置可否,只是緩緩道:「轉回頭,過南召,往伏牛山去。」 妙法、百維對望一眼,心頭俱不禁為之暗暗嘆息。妙法因是心事沉重,百維也不禁感慨良多。當下妙法打馬回頭,直奔伏牛山。黎明時車馬便已馳入山巒起伏的伏牛山區。放眼望去,但見四下群山銜接,山外有山,峰外有峰。入了山區,人煙便已逐漸稀少。到後來除了偶爾可見,出自山畔樵舍發出的淡淡炊煙,嬝娜升空外,便再也瞧不見人跡。 妙法又不禁大是懷疑,遲疑地問道:「路途未曾走錯嗎?」 任無心道:「未曾。」 妙法雖然不再說話,但眉宇間仍帶懷疑之色,卻顯見並未消去。但心中最是懷疑不解的,卻是百維,忖道:「五夫人顯然算定任無心必到回聲谷之三姓村,諒必不致有錯,但此去越行越是荒涼,那裡似有村落的模樣──這──這莫非是任無心已完全失卻了自信之心,生怕又一秘窟被毀,竟不敢徑往三姓村去了?」 只見車馬前行,果然越走越荒涼,到後來四山合抱,竟似已無去路。妙法雙眉緊皺,又自探首車廂之內,道:「前行已無路,咱們該如何走法?」 任無心嘴角突然泛起一絲笑容,緩緩道:「山窮水盡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這秘窟的神秘之處,便在這無路兩字之上。」 妙法愁眉頓展,暗道:「不想這秘窟竟是如此隱秘,想那南宮世家究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,這次是萬萬尋不著此地的了。」一念至此,精神大振,縱身躍上車座,全力打馬前行。 又自奔行半晌,到了山谷深處。任無心突然開了車門,輕叱道:「停下!」 妙法吆喝一聲,車馬驟停。任無心一掠而下,目光四掃一眼,突然仰首向天,引吭長嘯起來。嘯聲清銳高亢,直沖霄漢。 第一聲長嘯響過,四山突然起了回應,似是不知有多少人隱身四山之後,長嘯而來,與任無心遙遙相和。 百維心念一動,脫口道:「回聲谷?」 任無心嘯聲已住,頷首道:「不錯,這便是回聲谷。」 只聽四山回聲,此來彼去,歷久不絕。直過了盞茶工夫,大地方自恢復寂靜。 任無心縱身躍上車頂,放聲呼道:「義旗──飄揚──」 四山立時響起回應:「義旗──飄揚,義旗飄揚──飄揚──飄揚──」 又是百十聲響過,大地終又無聲。 任無心面帶微笑,卓立車頂之上,似是在凝神傾聽著什麼?但四山回音既絕,除了微風清籟,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息。 任無心笑容突斂,面色漸漸沉重,雙眉也漸漸皺在一處,過了盞茶時分,他面上竟已現出驚怖之色,再次放聲大喝道:「義旗──飄揚──」 但這一次回聲響過之後,空山寂寂,仍是毫無動靜。 任無心額上卻已現出一粒粒黃荳般大小的汗珠,在初昇之朝日下發出珍珠般奪目的光彩。眾人俱都早已猜到,那義旗飄揚四字,必是任無心與秘窟中人聯絡之信號,秘窟中人若是全然無恙,聽得這呼聲響過,便該有回聲相應。 但此刻四下寂無回應,顯見是秘窟中人,定又有不測之變故。眾人瞧得任無心額上之汗珠,心情之驚恐與焦急,自也不在任無心之下。 忽然間,只見任無心凌空一個翻身,躍下車頂,腳尖微一沾地,身形又自動飛驚而起,有如燕子掠水一般,向西面山彎撲去。他身形展動間,竟似如瘋狂一般,當真是迅如驚雷,急如閃電。眾人更是瞧得大驚失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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