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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七


  榻上老人嘆息一聲,道:「若不是他,我與那老怪物日子便當真難過了,這數十年來──唉──」舉起托盤,改口道:「你來吃些吧!」

  任無心吃了一些,情不自禁,瞧了瞧外面之石室門戶,訥訥道:「她──她──」

  老人面色一沉,道:「她什麼?我絕不敢將她餓死便是,你且在室中用功,休得胡思亂想,時機既已如此緊迫,我便要在這幾日之中,傳授你幾樣絕世之學,用以對付南宮世家之魔功。」

  任無心精神一振,忽然想起那隻神秘的素手,以及素手之主人蘭姑,當下將她的種種神奇之處,以及自己對她之猜測,一一說了出來。說到那蘭姑神奇之武功,以及雪地之中,一路呼名而來,一掌擊斃阻路灰狼之事,老人面上,亦似不禁為之聳然動容。只見他斜倚石壁而坐,眼簾微合,滿面俱是肅穆之容。

  這睿智的老人,顯然正在以數十年累積的經驗與那過人的智慧,試想來解釋這匪夷所思,幾乎非人類所能解釋之事。任無心屏息靜氣,不敢打擾。但在這片刻間,蘭姑那神秘、蒼白、而又艷絕人寰的面容,似又已在他心頭泛起,與田秀鈴含淚凝睇之雙目,在他心中糾結成另一不可解決的難題。

  突聽老人長長吁了一口氣,打斷了任無心之思潮,道:「據老夫所知,昔年武林中,曾有位奇人,名喚摧心使者!」

  任無心動容道:「摧心使者?這名字弟子怎地從未聽人說起?」

  老人道:「此人故世已將百年,你自不會知他姓名,但縱令他在世之日,江湖中亦極少有人能見著他的行蹤,更無人知他武功深淺,只是──武林中無論是誰,只要聽得他的名字,便不禁心驚膽戰。」

  任無心聽得又驚又奇,忍不住又自插口問道:「別人既不知他武功深淺,卻又為何畏懼於他?」

  老人道:「只因當時江湖傳言,這摧心使者,有種極為神奇之魔功,能令無論什麼人,只要瞧他一眼,便要聽命於他。」他微微一頓,方自接道:「此等秘門魔功,自古便有相傳,武林中號稱攝心之術,被此術所攝之人,不但神智全然暈迷,完全受制於施術之人,而且有人還能做出些並非自身能力所能達到之事。」

  任無心道:「弟子也曾聽起這攝心之術的魔力,但卻不知此術還能令人做出超凡之事。」

  老人嘆一口氣,道:「此事解釋極為困難,卻可舉例說明。」他沉吟半晌,接道:「例如一個全然不通武功之人,身受攝心之術所迷之後,施術者若令他離地飛起三丈,他也可毫無困難的離地飛起,魔術者若是令他忘去自身完全不通武功,要他去與個武林高手動手較技,他也可立刻應命,動手時竟可使出些他平日做夢也未想到的武功招式。」

  任無心全神貫注,屏息傾聽,面上早已為之聳然色變。

  只聽老人緩緩接著又道:「此等事情,全然超出人類理解能力,但卻絕非虛幻空言,只能勉強將之解釋為一種精神之力量,若是再進一步研討,又與佛家大乘妙諦有些相似,西域苦行頭陀,有些竟能入火不傷,入水不淹,想來亦是此理,只因他們面臨水火之時,早已自我攝心,將自身驅入忘我忘物之境,如此方能發揮體內全部潛能,做出些超凡之事。」

  任無心道:「佛家芥子須彌,明鏡無臺之說,若是淺而言之,想必亦同此理?」

  老人笑道:「舉一反三,孺子當真可教。」

  笑容一斂,正色又道:「想那攝心使者,既有攝心之力,自可驅策群豪,為所欲為,江湖中自然人人對他畏懼,幸好此人雖具異能,卻頗知自束,一生之中,並未行惡,是以並未在江湖中引起什麼波瀾,而那南宮夫人嘛──」他沉聲一嘆,接道:「她如今驅策群雄,用的雖多屬藥物之類,但依你說來,那素手蘭姑之種種,卻絕非藥方單獨所能達到,那女子想必已被南宮夫人之精神力完全控制,全然忘了世上萬事萬物,甚至連時間都已忘去──」

  任無心恍然道:「是了,想那蘭姑數十年來,容顏始終未改,這絕非是因南宮夫人與她自身懷有駐顏之方,而是因她完全忘物忘我,也忘去了時日之逝去,是以還保留著數十年前之容顏。」

  他說到這裡,老人面容之上,突然起了一絲極為微妙之變化。但這變化瞬即消失,任無心自也未曾發現。何況,他縱然發現,也猜不透這老人面色為何變化,有何含意。

  只聽任無心又道:「想那蘭姑若是已具超凡之力,自是人所難敵,南宮世家有了她一人,已可以一擋百,想來那些武功極深的高手,亦俱是傷在這一雙素手之下,而我等眼見素手成劫,卻仍無法破解,亦無法抵擋,真不知如何是好了。」

  他長嘆一聲接道:「那南宮夫人武功雖高深,卻並不可懼,只因南宮世家中之四夫人陳鳳貞,已曾暗透消息於弟子,說這南宮夫人所練之魔力,俱都是練在這素手蘭姑的身上,而幾次素手出現之時,還未達成最後之階段,但那驚人的魔力,已令人不可抵抗,弟子全力與她周旋,亦難逃得她一掌,若是最後階段被她練成,便是南宮夫人全面發動之時,那時素手蘭姑,甚至已成金剛不壞之身,那時──唉,若令這一雙素手縱橫江湖,造劫之大,就令人更不敢想像了。」他心懷悲天憫人之心,心下當真是憂慮重重,難以自解。

  那知老人卻微微一笑,道:「我早已說過,世上萬物,相生相剋,既有素手蘭姑,便必將出現她的剋星──」

  任無心忍不住嘆道:「但那剋星是誰?何時出現,卻委實令人擔心的很。」

  老人笑道:「那剋星說不定便是你任無心,說不定數日之後便可出現了。」

  任無心不禁心頭一動,大喜道:「你老人家莫非已有了破她之術?」

  老人微微頷首道:「凡被藥物所迷之人,應有解藥,此點已毋庸置疑。」

  任無心訥訥道:「但你老人家方纔也曾說過,那素手蘭姑絕非單憑藥物之力所能──」

  老人微一擺手,截斷了他的話,沉聲道:「凡被攝心之術所制之人,亦必有一點弱點,那正如橫練金鐘罩等功無法練至之死門,只要尋出此點,便無異尋著解藥。」

  任無心道:「莫非此點是在她身上嗎?」

  老人搖頭道:「並非在她身上,而是在她心上。」

  任無心大奇道:「心上?」

  老人道:「是的,她心靈之上,必有一處弱點,你只要能設法擊中她此處弱點,那攝心之法便完全失效,那時她不但完全記起自身一切遭遇,而且也會對那南宮夫人恨之入骨,那時──」

  老人極為得意的仰天一笑,接道:「她非但不再造劫江湖,而且定要回過頭去,與南宮夫人為敵,你便可去一強敵,得一助手了。」

  任無心聽得又驚又喜,道:「但她那弱點,必被南宮夫人隱藏的極為隱秘,外人怎能發覺?」

  老人笑道:「常言說得好,若要知水性,須向根處尋,你若要探查出她心靈之弱點,便得先知道她心頭的秘密,你若要探查出她心頭之秘密,又先得知道她以往之身世與來歷。」

  任無心雙眉深皺,呆了半晌,長嘆道:「這卻又難了。」

  老人道:「那蘭姑昔日本是個貌美如花,但卻心狠手辣的女魔頭──」

  任無心道:「此點弟子也知道,只是不知道她與南宮世家又有何淵源關係,更不知她怎會被南宮夫人制服了的?」

  老人暝目沉思半晌,緩緩道:「此事我也不甚清楚,只知道那蘭姑與南宮世家之第一代主人南宮明,南宮夫人,以及另一位武林魔頭四者之間,有著極為錯綜複雜的關係,南宮明不但曾為她與南宮夫人反目,而且──」他面色突然變得更是凝重,緩緩道:「這名滿天下的一代大俠之死因,亦與她有些關連,只是內情究竟如何,始終無人知道。」

  這口中雖說對蘭姑與南宮世家之關係不甚清楚,但娓娓道來,卻儘是江湖中聞所未聞之武林秘辛,任無心遊闖江湖,也曾至各地打聽有關南宮世家之事,但有關蘭姑與南宮世家第一代主人之恩怨情仇,卻是至今第一次聽到。一時之間,他心中當真是充滿了驚疑駭異之情,對這老人洞悉萬事之神通,也不禁更是傾倒,忍不住問道:「您老人家所說武林中另一位魔頭不知之誰,卻又怎會被涉入南宮世家之情仇恩怨之中?」

  老人嘆道:「那魔頭性情更是古怪,雖然身懷絕世之武功,但生平不求聞達,他的姓名,武林中除了有限三四人外,便幾乎無人知道。」

  任無心道:「您老人家可知道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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