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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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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默良久,任無心方緩緩接道:「在如此艱苦的局面中,我方唯一取勝的希望,便是設法恢復那些武林高手的神智,是以我費盡千方百計,說動了數十位當代名醫,來化解那迷藥中的成份,研究破解它的方法,又請來了數十位武林點穴高手,來研究南宮夫人所用的究竟是何等手法,所點的究竟是什麼隱秘穴道。」 此刻,天際已霏霏地下起雪來。任無心拂了拂肩上雪花,接口道:「但這種工作,不但要花費許多人力、物力,更重要的是,還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,而據那葉姑娘帶來的消息,南宮夫人所練的幾種神功秘技,卻已將大功告成,我方研究,縱能有成,但時不我予,徒嘆奈何──」他嘆了口氣,立刻接著說道:「是以我等就必須以各種方法,來擾亂南宮夫人,使得她練功時注意之力,不能集中,練功勢必受到阻延,我方能將她多拖一日,便多爭到一分寶貴的時機,取勝的希望便多了一分──」 百代大師擊節道:「不錯,正該如此。」 任無心長嘆道:「我先前只當南宮夫人對我方的各種措施毫無所知,那知她已洞悉無遺,知道得一清二楚,只是──」他苦笑一下,接道:「她早已算準了我方的力量,不足為敵,是以才未將此事放在心上,除非我方的力量突然增強,足以威脅於她,才能使她不得不分散力量,來防患於我。」他目光尖銳地四掃一眼,接著又道:「但環顧天下武林高手,除了已被她收羅手下,以及我方數人之外,剩下的已是寥寥無幾,即使還有幾人,也大多早已歸隱於深山大澤之中,無處可尋。是以,才不得不想出這從權之計,想請大師與武當道長等人,喬裝改扮之後,以不同的面目、不同的身份出現,擾亂南宮世家,引鬥七十二地煞中人,引起南宮夫人的錯覺,認為已有許多位久已不聞世事的武林高手投效我方,這一種突然的變化,必然會引起她的震動,使得她對我方實力難以估計,便不得不花費心力,來查究此事的真象,使得她功成的時日,便也必然會因之拖長了。」他一口氣說完了這長長一段話,語聲已漸漸為之激動起來。 百忍、百代更是聳然動容,暗暗對任無心的才智欽佩不已! 任無心鬆了口長氣,展顏一笑,道:「在下已將實情和盤托出,此刻見了玄真道長之後,便要再去死谷一行,看看是否能從死谷裡那兩位老人的口中,再查出南宮世家的隱秘。」 百忍大師肅然道:「相公入谷之後,此間有貧僧兄弟接替相公,挑起這付沉重的擔子,請相公大可放心。」輕輕一嘆,接口又道:「但這付擔子,對貧僧兄弟說來,卻嫌太重,是以,但望相公早些回來,繼續主持大事。」 任無心淡淡一笑,道:「玄真道長祇怕已等得急了,你我快些去吧!」 三人振起衣衫,連袂而起,向那狹谷中的隱秘石洞掠去!這時,武當派當代掌門人玄真道長,已應約而來,被那俠醫瞿式表迎入了一間頗為精緻的石室,閱書相候。眾人見面,自有一番寒暄,也自有一番感慨,任無心當下便又將他那奇詭的計劃說了。 玄真道長思慮許久,方自緩緩道:「我武當歷代的掌門人,雖也從未聞有打扮易容之事,但事關武林今後之命運,貧道亦可從權,此番除了已命我玄光師弟連夜趕回武當,調召高手外,貧道自身亦當全力效命,無論任相公有何吩咐,貧道無不答應。」他以堂堂一代武當掌門的身份,竟對任無心說出這等話來,任無心聽了,心裡又是激動,又是歡喜,一時間竟訥訥地說不出話來。 百忍大師默然良久,突然大聲道:「玄真道兄既可從權,貧僧為何還要恪守成規,想我少林寺的歷代先人若是知道此事,也必定不會歸罪貧僧的。」他看了百代大師一眼:「師弟,你說是嗎?」 百代大師雙目圓睜,似乎想說什麼,但終於只是輕輕嘆息一聲,頷首不語。任無心蒼白的面色,正因內心的興奮與激動而起了一陣紅暈。他胸膛起伏,顯然是在以理智抑止著心中的激動,然後沉聲道:「兩位掌門大師如此對待在下,在下實是──實是──」突然長身一揖,住口不語。 百忍大師、玄真道長也連忙還禮謙謝。玄真道長道:「任相公為了武林同道如此辛苦憂勞,貧道豈能不貢獻幾分綿薄之力!」 瞿式表一直凝注著任無心蒼白的面色,此刻突然一言不發,握住了任無心的脈門,凝神把脈許久,突又轉身退出。眾人正不知他在作何玄虛,只見他卻已領著五位精神矍鑠的老人,大步奔了進來。這五位老人向百忍、百代以及玄真微微頷首一禮,便立刻順序為任無心把起脈來。 任無心問道:「前輩在做什麼?」 這五位老人卻有如未曾聽到他的言語一般,神情肅穆地把完了脈,便走過去與瞿式表低低交談了幾句。然後六人各自從寬大的袍袖中取出紙筆,伏在案上,各各開了帖藥方。瞿式表將這六張藥方收集到一起,匆匆看過一遍,突然展顏笑道:「這當真可說是英雄所見略同了,我六人所開的藥方,竟俱都一模一樣。」 這六人便是江湖中最負盛名的傷科名醫。百忍、百代看到這六人的舉動,便已經猜到他們必定是要以自己精深的醫道,來療治任無心尚未痊癒的傷勢。但玄真道長卻看得有些莫名其妙,忍不住脫口問道:「什麼藥方?」 瞿式表匆匆道:「為任相公配製的藥方,在下這就抓藥去了。」 要知這石洞中,可說已將天下各種藥材都蒐集了來,要配個藥方,自然易如反掌。任無心便在這石洞中住了兩日。他服下了那六位名醫為他配製的藥方,傷勢果然已痊癒了。第三天凌晨,他便告辭眾人,再三謝過了百忍、百代與玄真道長,然後便出洞而去,到那荒蕪的小廟中,等候田秀鈴。 只因石洞中這些老年名醫,其中不乏有易容的高手,是以百忍、百代與玄真道長便都留在洞中,等待易容後,再依計行事。任無心出洞而行,穿過已被白雪掩蓋的草原。雪花已住,但天地蒼茫,四野一片銀白的顏色,這場雪顯然已下了許久。他飛掠在平坦的雪地上,足下絲毫不留痕跡。只見一片隱秘的山崖下,四面積雪樹林的掩飾中,已現出了一座荒涼的小廟。他隨身帶的有些乾糧,便坐在廟裡,邊吃邊等。四下死寂,在隆冬中連蟲鳥的鳴聲都沒有,只是任無心獨來獨往,卻早已習慣了寂寞。但他直等到了第三日的深夜,還沒有看到田秀鈴的蹤影,他雖然鎮定深沉,但此刻卻也已不禁有些慌亂起來,猜測著可能發生在田秀鈴身上的各種意外,暗暗在為她的安危擔心! 到了深夜,雪停天霽,雲逸霧散,夜空中疏落地昇起了寒星。任無心步出了荒寺外,極目四望,星空下的大地,閃閃如銀。他抬眼望了片刻,方待轉身而回,但就在這剎那之間,他右眼突塏瞥見一條黑影,在銀色的大地上極為迅快地移動而來。 他心頭不禁一動,只當是田秀鈴來了,當下擺轉身形,凝目相候。星空下只見這黑影來勢之快,竟宛如御風而行。極遠極遠的一條身影,霎眼間便隱約現出了身形的輪廓,果然彷彿是個女子。任無心訝然忖道:「想不到這位田姑娘,竟有著如此驚人的輕功──」 心念尚未轉完,心頭不禁一震,原來他已看清了這女子並非田秀鈴,而是那神秘的蘭姑。她身上穿著一件長達足背的黑色長袍,頭上漆黑的長髮分垂兩肩。長袍與長髮,在寒風中波浪般翩翩起伏,但她的身形,卻絲毫沒有動作,肩不動,腰不彎,足不抬,當真有如鬼魅般乘風而來。她蒼白的面色,在黑髮黑衫的襯托下,彷彿變成了一種可怖的青色,但這種可怖的青色,卻仍掩不住她面容那種神秘的美麗。目力異於常人的任無心,遠遠便看清了她蒼白而美麗的面容,永遠都帶著迷惘而茫然的神色,但口中卻似在喃喃自語,也不知在說些什麼。 他心頭微微一緊,已來不及遠遠避開,祇得閃身避到一株積雪的枯樹後。剎那間那神秘的蘭姑便已掠來,雙手俱都隱在長垂的袖中,美麗的眼睛茫然直視著遠方,對四周的一切都彷彿沒有看見。只聽她口中仍在喃喃自語,彷彿說的是:「喚出了他們,便立刻下手殺死,任何人,任何事,都不得阻擋於我──喚出了他們,便立刻下手殺死,任何人,任何事──」她口中翻來覆去,只說的像是這兩句話,在死一般的寂靜中,她身子雖然一閃便過,但直待她身子去遠,這些話仍隱約流入任無心耳裡。 任無心聽得身子一震,大驚,忖道:「她又出來要以素手傷人了,但,他們是誰呢?她要傷的究竟是什麼人呢?」心念一轉之間,毫不遲疑的跟蹤掠去。但就在他起步稍遲的一剎那間,蘭姑卻已去得遠了,雪地上絲毫沒有留下一點蹤跡。 任無心呆了半晌,心頭不禁暗睹嘆息,這一番不知又有何人要遭劫在她的一隻素手之下?想到來日的艱難,他胸中不禁更是感嘆。緩緩回頭走了幾步,突聽身後又有一陣急遽的衣袂帶風之聲,劃空而來。任無心大驚轉身,只見那神秘的蘭姑,竟又回頭而來,面上似是一片迷惘,口中仍在喃喃自語,那一雙美麗的手掌,仍然藏在那垂落的長袖裡。 任無心駭然忖道:「難道在這剎那之間,便已有人遭了她的毒手?」思忖間,他急忙轉身,一掠三丈,那神秘的蘭姑卻已閃電般由他身側掠了過去。 突聽一聲狼嗥,一隻灰狼,不知什麼時候已掩到一方灰色的石後,此刻飛一般竄了出來,橫向那神秘的蘭姑躍去。蘭姑喃喃道:「任何人,任何事,都不能攔阻我──」右手突地輕輕一揮,也不見有任何動作,那灰狼便似凌空被巨錘所擊,慘吼一聲,橫飛丈餘,狼血立刻染紅了雪地。而那神秘的蘭姑,腳步不停,就彷彿沒有感覺似的。只見她那波動的絲袍輕輕飄了幾飄,便已在蒼茫的夜色中消失── 任無心望著灰狼的屍體,呆呆地愕了半晌,暗睹忖道:「好驚人的武功,好驚人的手法──」他雖然武功高絕,卻也想不出抵擋蘭姑適才一擊之法。那知就在他心念轉動間,那神秘的蘭姑,竟又遠遠飛掠而來。他倏然轉身望去,蘭姑的身影又已遠在十數丈開外。這樣每隔約莫頓飯工夫,蘭姑便在荒寺前面來回一趟,她倏忽來去,形如鬼魅,有時離荒寺稍近,有時離荒寺較遠,這樣來回了竟有四五次之多,到後來竟在荒寺四周兜起圈子來。 任無心心中又驚又奇,始終猜不透這神秘的魔女,究竟在作何玄虛?只聽遠處突地傳來一聲極為輕微的牧笛聲,若非四野死寂,任無心又在凝神傾聽著四下的動靜,縱然任無心這般耳力,也難以聽見。笛聲響過不久,夜色中便有一條淡淡的素衣人影直奔荒寺而來。這人影來勢也極為迅快,衣袂飄飛,三五個起落間,便已來到近前,卻正是任無心久候不至,南宮世家的第五代夫人田秀鈴。她清麗的面容,已變得異樣恍惚,神色更是惶亂焦急,目光不住回顧,似是在逃避身後的追蹤。 任無心轉身迎了上去,沉聲道:「田姑娘,任無心在此。」 田秀鈴喘氣猶自未定,面上勉強綻開一絲微笑,道:「勞相公久候,賤妾來遲了。」 任無心沉聲道:「莫非事情有變?」 田秀鈴黯然頷首道:「賤妾恐怕已不能隨相公前去死谷了。」 任無心道:「為什麼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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