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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二


  就在亂箭驟然而至,健馬中箭之際,車身前陡然間飛起了一道寒光,交錯流轉,光繞車前。這變故來的太快,快得令人目不暇接,刀光環繞下,掩去那人的整個身形,只見森森寒芒,匹練般繞轉車前,無法看出是何許人物。

  這當兒,那中年文士突然雙手連揚,手中紅色的彈丸,脫手飛出。那綿密的寒光,只護在車身之前卻無法護擋兩側。只聽一陣波波輕響,那紅色的彈丸分擊在車身木輪之上。

  彈丸分裂,爆現出一片藍色的火焰,那火焰極是強烈,著物即燃,只不過一瞬工夫,篷車一面,全為火光籠罩。

  但見寒芒輪轉,飛躍而下。飛蝗狂雨一般的長箭,突然頓住。寒芒斂收,現出一個長髯垂胸,手執緬刀,身著青衣的老人。慕容雲笙心中暗道:這老人是馳車之人呢,還是車中主人?

  這時,整個篷車,都為那藍色的火焰籠罩。開始燃燒起來。慕容雲笙目力所及的大道上,仍是一片寂靜,除了那青衣老人之外,再無其他的人。

  這時,坐在店中之人,都還靜坐在原位之上,手捧兵刃,一語不發,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。那青衣老人望了那燒車的藍色火光一眼,冷冷說道:「火王彭謙。」

  那中年文士緩緩行出店門,接道:「正是小弟,大哥別來無恙。」

 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:好啊!原來他們還是故舊好友。

  只見那青衣老人臉色一片肅穆,冷冷說道:「你沒有把我燒死,很失望吧!」火王彭謙滿臉迷茫之色,道:「大哥怎會坐在這輛篷車上呢?」青衣老人目光迅快的掃掠了四周一眼,道:「這麼說來,你不知車中坐的是我了?」彭謙道:「小弟不知。」

  青衣老人目光轉動,回顧了一眼,緩緩說道:「咱們十幾年不見面了。」火王彭謙緩緩說道:「是的,大哥息隱林泉,不知居於何處,小弟縱有相尋之心,卻是無有可覓之處。」

  青衣老人雖然明知身在險地,但仍然十分鎮靜,當下哈哈一笑,道:「彭兄弟適才說是不知車中坐的小兄,是嗎?」火王彭謙道:「不錯,如若小弟如是大哥,決不敢施展火襲。」青衣老人淡淡一笑,道:「不知者不罪。」

  火王彭謙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,急急接道:「大哥,那篷車之中,還有人嗎?」青衣老人道:「如是有人,現在也被兄弟那毒火燒死了。」

  彭謙突然縱身而起,躍近篷車,陡然一掌,向滿是火焰的篷車劈去。掌風到處,一陣嚓嚓亂響,車架分裂,整個篷車,分成兩半。凝目望去,只見車中盤膝坐著一人,慕容雲笙心中暗道:這人當真是沉得住氣,那車上已然滿是烈火,他竟仍然能盤膝坐在車中,不為所動,這等鎮靜工夫,未免近乎愚癡了。

  只見那車中人,在適才箭如飛蝗的攻襲之下,身上竟未中一箭。這證明那青衫老人的刀法,超異過人,綿密無縫,潑水難入。

  但聞火王彭謙口中咦了一聲,突然一伸右手,快速絕倫的抓出那車中人。敢情那人早已被點了穴道,無能掙動,是故才那般沉著。彭謙臉色一變,揮手一掌,拍向那人,希望拍活他的穴道。

  那青衫老人卻淡淡一笑,道:「不成啦,他被點了死穴。」彭謙道:「這是大哥的傑作了。」青衫老人道:「好說,好說,他想殺死為兄,為兄是不得不爾。」語聲一頓,接道:「有一事,小兄想不明白,請教賢弟。」

  彭謙冷哼一聲,道:「大哥請說。」青衫老人道:「咱們有八拜之交,想來兄弟不會不答小兄的問語了。」彭謙道:「那要看大哥問的什麼了?」

  青衫老人道:「這大道兩側的客店之中,滿藏武林高手,都是賢弟帶來之人了。」彭謙道:「不錯,都是小弟的夥伴。」青衫老人道:「賢弟這等勞師動眾,精密設計,不知想對付何人?」

  火王彭謙冷笑一聲,道:「我想大哥心中早已明白,用不著問小弟了。」青衫老人此刻反而有著無比鎮靜,淡淡一笑,道:「小兄當真不知,哪有明知故問的道理。」

  火王彭謙伸手在那盤膝而坐的大漢鼻息之間一探,果已氣絕,突然仰天打個哈哈,道:「大哥當真不知,小弟就只好奉告了。」青衫老人道:「為兄的洗耳恭聽。」

  彭謙道:「大哥幾時投入了飄花門下?」青衫老人不答彭謙問話,反而問道:「賢弟投入了三聖門下。」

  彭謙冷笑一聲,也不肯正面答覆,說道:「小弟實說了吧,我們這番設計,旨在對付那飄花令主,想不到大哥卻是飄花令主的前驅。」青衫老者道:「為兄的也想不到彭兄弟竟然委身於三聖門中,以濟其惡。」

  彭謙道:「大哥既然叫明了,小弟也不想解釋。」長長嘆一口氣,接道:「天涯這樣遼闊,想不到卻叫咱們兄弟碰上。」青衫老者雙目中神光一閃,道:「賢弟之意,是想和愚兄動手了。」

  彭謙道:「此時此情,小弟實也想不出兩全之法。」青衫老者道:「小兄倒有兩個主意,但不知兄弟是否同意?」

  彭謙道:「什麼主意?」青衫老者道:「賢弟藉此機會,離開三聖門,和為兄一同離去。」

  彭謙接道:「如是大哥有意投入三聖門時,小弟願為引見之人。」青衫老者道:「這麼說來,咱們是談不通了。」彭謙道:「不行!但不知大哥還有什麼良策?」

  青衫老者道:「第二個辦法,那就是咱們誰也不勉強誰,彼此保持情意,賢弟令他們放過小兄,也好免去咱們兄弟一番自相殘殺。」彭謙道:「大哥這主意,好是好,不過,兄弟做不得主。」青衫老人臉色一沉,道:「那是說賢弟已然情盡義絕,非要和小兄動手不可了。」

  火王彭謙道:「咱們既有結拜之情,昔年大哥又對小弟不錯,小弟天膽,也不敢和大哥動手,因此,小弟暫時退出,袖手不問,至於大哥能否闖得過去,那就不是小弟能助的了。」青衣老者哈哈一笑,道:「好兄弟啊!好義氣啊!」

  火王彭謙抱拳一禮,接道:「這叫各為其主,小弟情非得已。」青衣老者臉色突然一變,冷冷說道:「站住。」

  火王彭謙已然回身向前走了兩步,突然又停了下來,回頭說道:「大哥有什麼吩咐?」青衣老者緩緩說道:「你如放過為兄,只怕要受門規懲治。」

  火王彭謙道:「咱們兄弟一場,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。」青衫老者道:「如若在下的推想不錯,你們那門規十分惡毒。」

  彭謙道:「至多一條命,兄弟也不能讓武林同道罵我無情無義。」青衫老者道:「這麼說來,你為小兄,不惜一死了?」彭謙道:「事已如此,那也只有如此。」

  青衣老者厲聲喝道:「你如背叛了三聖門,也不過是一死而已,是嗎?」彭謙道:「嗯!一個人只有一條命,也不過只死一次而已。」

  青衫老者道:「就算你袖手不管,在你們重重部署之下,為兄怎能闖得過去?」彭謙一皺眉頭道:「我說過,那要憑你武功,看你的運氣了,小弟是愛莫能助。」

  青衣老者仰天打個哈哈,道:「你既連死都不怕。為何又不助為兄闖過難關?」彭謙雙目神光一閃,道:「大哥不用多費脣舌了。你想以兄弟之情勸動於我,決難如願。」語聲一落,縱身躍回客棧之中。

  青衣老者望著火王彭謙的背影,長長嘆息一聲,突然轉身向前行去。他的步履很慢,看上去,有著舉步維艱之感,但內行人都可瞧出,他藉舉步行走,在暗中凝聚功力。顯然,這青衣老者準備憑仗手中一把刀,硬闖險關。

  眼見青衫老人從容而去,竟然無人出手攔阻。顯然,暗中隱伏著有更厲害的人物了。火王彭謙,似也很關心那老者的命運,又折回房門口處,向外探望。

  這當兒,突然又響起轆轆的車輪聲,劃破了緊張的沉寂。慕容雲笙心中陡然間泛起了一陣莫名的緊張,暗道:莫不是那飄花令主楊鳳吟到了嗎?一念轉心,顧不得自己處境之危,悄然移步,行到門口。目光到處,只見兩輛黑色篷車,疾馳而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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