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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一


  兩人行入後店,包行以十兩銀子的重金,購得店東兩套舊衣。慕容雲笙扮作一個跑堂夥計,包行卻扮作一個老農。

  兩人重行走回前店,只見店中幾個客人,都已離去。只餘下一個補鍋的老人,還在店中,自斟自飲。這等荒野小店,只有一個廳房,只因此地位處要道人來人往,生意很好,這客棧房中,擺了十幾張桌子,這時,除了那補鍋老人自佔一桌之外,而無其他客人,包行略一相度店中形勢,選擇了一個緊傍窗口的桌位上坐了下來。

  木窗半開,包行可清楚看到店外大道上的景物,慕容雲笙扮作一個跑堂的夥計,和店中真正的跑堂夥計站在一起,慕容雲笙為求那真的跑堂夥計合作,塞給一錠銀子。

  此時,艷陽高照,大道上一片靜寂。這本是一條行旅往來的要道,突然間行旅絕跡,出現一種異常的平靜。顯然,這是三聖門中人的手段,使來往行旅,暫時斷絕,意識著這地方將有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,慕容雲笙等的心中焦急,望了包行一眼,包行微微頷首,示意他多多忍耐。

  又等一頓飯工夫之久,突然有一批行旅擁至。慕容雲笙凝目望去,只見來人大都是精壯的漢子,扮裝著各種不同的身分。大都分人行入了對面店中。其中一個中年文士,帶著兩個青衣童子,向慕容雲笙停身的店中行來。

  那真的跑堂夥計低聲對慕容雲笙,道:「你留心看著。」大步迎了上去,欠身說道:「諸位裡面坐。」伸手去接左面童子手中的提箱。那童子搖搖頭,道:「我自己提著。」

  慕容雲笙藉機打量那中年文士一眼,只見那文士年約三旬以上,身著藍衫,頭戴方巾,白淨面皮,臉上無鬚。兩個青衣童子,都在十六七歲左右,一個提著紅色木箱,一個背著長劍。

  那中年文士赤手空拳,衣裙飄飄的行入店中,目光轉動,打量了店中形勢一眼,突然揮手一招,道:「夥計。」那真的跑堂急急行了過去,道:「你老有何吩咐?」

  中年文士輕輕咳了一聲,道:「那窗口的老者,似是你們附近的人?」店夥計道:「不錯,你老有什麼事?」原來慕容雲笙和包行等,未雨綢繆,早已和那店夥計商量好了答對之詞。中年文士道:「你去通知他一下,要他早些回家去吧!」

  那店夥計亦瞧出今日形勢不對,這人雖然文質彬彬,隨行童子身帶長劍,不似普通商旅,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,不禁回頭望了慕容雲笙一眼。慕容雲笙急步行了過來,接道:「那位老丈和敝東是親戚,在下等不敢啟齒,咱們做生意,哪有攆走顧客之理。」他說的聲音很高,有意讓那包行聽到。

  中年文士冷笑一聲,道:「既是如此,你去要他換個位置坐吧,我要那靠窗的桌位──」慕容雲笙道:「這個,這個──」中年文士冷漠一笑道:「你還是不敢去說──」目光轉到右首背劍童子身上,接道:「去要那老丈讓開桌位。」

  那青衣背劍童子應了一聲,大步行到包行桌子旁,隨手一掌,拍在木案之上,包行叫的四盤小菜和一隻酒杯,突然自行跳了起來,酒濺、湯溢,撒了一桌子!

  ▼第三十一回 風雨欲來

  包行見青衣背劍童子拍案震起了自己桌上的酒菜,故作驚駭之狀,轉過臉來,望了那童子一眼,道:「小兄弟,怎麼回事?」

  青衣童子冷冷接道:「誰是你的小兄弟了。」

  包行道:「你這點年紀,要老漢怎麼稱呼呢?」

  青衣童子道:「不用稱呼了,你搬搬位置就是!」

  包行奇道:「老漢一向就在此地用酒,半年來未曾移動過地方。」

  青衣童子冷冷接道:「今日移動一下不妨。」包行應了一聲,起身行到壁角處一個桌位之上。

  慕容雲笙又端兩樣小菜,一壺燙熱的老酒。行了過去,放在包行桌上。包行低聲說道:「注意他們提的木箱。」慕容雲笙微一頷首,退了下去。

  只見那中年文士,行到靠窗桌位上,坐了下去,那真的跑堂夥計,早已收拾了酒杯菜盤,抹淨桌子上的酒湯。

  就這一陣工夫,又有四個五旬左右的健壯大漢,各帶兵刃,行了進來,坐在靠門口處一張方桌之上。慕容雲笙忙著送茶上酒,一面卻留心著店中形勢。

  片刻工夫,店中又擁進來十幾個人,整個店中的桌位上,都坐滿了人。慕容雲笙約略的估計了一下,連同那中年文士,店中已然有十四五個人。細心觀察之下,慕容雲笙發覺了這些人,個個精神充沛,神芒內斂,分明都是第一流的武林高手。顯然,這是一場有計劃的埋伏,這兩家荒涼的小店,正是他們選擇主要戰場,一場大風暴,即將掀起。

  只見那中年文士,伸手提起木箱,放在木桌之上,打開箱蓋。慕容雲笙一直對那木箱有一份好奇之感,覺著這些人既是準備打架而來,不知何故還要帶了一個木箱,這木箱之中不知放的何物,看那中年文士打開木箱,立時凝目望去。

  他還未看清那木箱中放的什麼,忽見人影一閃,一個青衣童子急急奔了過來,突然伸手,一把抓住了慕容雲笙的左腕脈穴。慕容雲笙本待反抗,突然警覺到自己改扮的身分,停手未動,讓那青衣童子抓住了自己的腕穴。

  那青衣童子冷笑一聲,道:「現在,店中用不著你們多管了,你們回房去中。」慕容雲笙道:「店中這多客人,呼酒送茶,小的如是不管,豈不要砸了飯碗──」語未落口,突然一聲低沉的號角聲傳了過來。

  那青衣童子顧不得再管慕容雲笙,突然轉身一躍,下落到原位之上。那號角聲音雖然低沉,但卻充滿著殺伐韻味。全室中大部酒客,聞得那號角聲後,都為之精神一振。

  那中年文士陡然站起身子,雙眉聳動,回顧了一眼,道:「各位準備好了嗎?」大廳中除了包行和補鍋的老人之外,齊聲應道:「準備好了。」

  中年文士微一頷首,探手從木箱之中抓出一隻健鴿,放出窗外。但聞一陣鴿翼劃空之聲,健鴿沖霄而起。

  中年文士又從木箱中取出五枚形如桃核的紅色彈丸。放入懷中,接道:「諸位未聽令諭之前,不要妄動,但如聞令出擊,還望能奮勇爭先,違者要身受五刀分屍之苦。」

  廳中大漢,齊齊應了一聲,各自取出兵刃,突然間,一匹快馬馳過,吹起了一聲尖銳的哨聲,那中年文士突然站起身子,目光掃掠了全室一眼,低聲對那佩劍童子說道:「把閒人攆去後宅。」

  那青衣童子大步行到那補鍋老人身側,冷笑一聲,道:「老丈請到後面,躲一躲吧!」那補鍋老人一伸脖子指指耳朵,道:「你說什麼?」青衣童子怒聲喝道:「你到後面躲一躲。」那補鍋老人點點頭,擔起擔子向外行去。

  那中年文士一皺眉頭,道:「不能讓他出去。」青衣童子應了一聲,突然一閃身子,一個箭步,直向門口搶去,希望攔在那老人前面。

  那補鍋老人正巧換肩,一轉身上擔子,正好擋住了那青衣童子的去勢。那青衣童子去勢雖快,停收之勢亦快,陡然之間,硬把向前奔撞的身子停住。在這一瞬間,那老人已將擔子換過肩頭。行出店外。

  看上去,那老人走的很慢,實則快速無比,只是他舉動自然,室中之人,都未思念及此而已。直待那老人行出店外,慕容雲笙才驀然驚覺。暗道:這老人好快的身法。

  那中年文士似是也警覺情勢不對,沉聲喝道:「抓他回來。」他口中喝叫,人卻離位,快速絕倫,一個空中翻躍,越過兩個桌面,直向店外奔去。待那背劍青衣童子,向外追趕時,已然落在那中年文士身後數尺。慕容雲笙凝目望去,那補鍋老人已然行到數丈開外。

  這時,大街上一片靜寂,除了那補鍋老人和中年文士之外。再無其他之人。經此一變,店中之人,似是已把包行和慕容雲笙忘記,無暇再顧到兩人。

  只見那中年文士一長腰,兩個飛躍,已追到那補鍋老人身後,右手一探,抓住了那補鍋老人的擔子。

  這時,突聞輪聲轆轆,傳了過來。那中年文士手抓擔子,略一停頓,突然放手,又躍回店中。

  慕容雲笙只看的大為奇怪,暗道:這人怎麼回事,明明看他抓住了那人的擔子,也不見那補鍋老人還手,或是有何舉動,這中年文士怎會突然自己放手退回店中──

  心念轉動之間,瞥見一輛黑篷馬車,飛馳而到。只聽一陣急快的梆子之聲,箭如飛蝗,迎面而至。耳際間響起了健馬悲嘶之聲,四匹拉車的健馬,剎那間滿身中箭,倒地而亡,奔行的馬車,也突然停了下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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