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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馬雄飛突然臉色一沉,道:「你們之間既無瓜葛,劉兄竟冒大不韙,趕來江州祭奠慕容長青之墓,不知是何用心?」

  劉五成道:「在下在江湖上行走,聽得甚多慕容長青生前事跡,路過此地,憑弔一下,不知有何不妥之處?」馬雄飛冷冷說道:「你聽過他生前事跡,也應該聽到他死後情形了。」

  劉五成淡淡一笑道:「聽過了。」

  馬雄飛道:「這麼說來,劉兄是有意找麻煩來了。」

  語聲微微一頓,接道:「近三年來,劉兄是唯一到了青塚之前拜奠的人,這份豪壯之氣,兄弟是不能不佩服了。」

  劉五成望了言大鶴一眼,心中暗道:「他怕那姑娘說出連得釋放六次之事,果然是沒有把那姑娘拜奠慕容長青的事說出。」

  口中卻應道:「在下憑弔一下慕容長青之墓,也算不得什麼大事,馬兄苦苦追究,不知是何用心?」

  他已瞧出今日之局,難以善罷干休,一面運氣戒備,一面回口反問。馬雄飛哈哈一笑,道:「二十年來,共有三十六位武林高人,憑弔那慕容長青之墓,但卻無一人活著離開江州,劉兄是第三十七位,如以兄弟受命監管此墓五年來,劉兄該是第三位,前兩位都在三年之前──」劉五成霍然起身接道:「馬兄之意,在下已經了然,就此別過了。」

  轉身行去。但見人影一閃,那梁子安已然攔住了去路,道:「想走嗎?」

  劉五成道:「不錯,閃開去路。」

  梁子安怒道:「好大的口氣。」

  右手一伸。抓向劉五成的左腕。劉五成道:「要動手嗎?」

  左手不閃不避,食、中二指一並,反向梁子安右手迎去。梁子安看他點來的一指,極是巧妙,不但把自己一招擒拿手法封住,而且二指疾快如風的點向了脈門要穴,駭然向後退開。劉五成道:「失陪了。」

  縱身躍起。直向樓梯口處飛去。但聞嗤嗤兩聲金刃破空之聲,言大鶴一抬腕。兩把柳葉飛刀急襲而至。言大鶴飛刀手法,譽滿江湖,發出飛刀時刻,拿捏的十分準確,劉五成腳還未著實地,兩柄飛刀已然並排而至。劉五成急急一偏腦袋,一把飛刀擦面而過,啪的一聲釘入壁中,右手一抄,接住了另一柄飛刀。只聽馬雄飛讚道:「好手法。」

  左手一按桌面,呼的一聲,直飛過來,人還未到,那右手掌力已經發出。劉五成心知今日之局,不宜戀戰,對方不但人手眾多,那馬雄飛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,是以避開了言大鶴的兩把飛刀,急急向樓下沖去。哪知馬雄飛洞悉機先,遙發了一記劈空掌力,封住了樓梯口處。劉五成左手拍出一招「回頭望月」,一擋馬雄飛的掌力,只覺這股暗勁,甚是強大,竟被震退一步,不禁心頭凜然,暗道:「此人果然是名不虛傳。」就這一緩之間,馬雄飛已然腳落實地,擋在劉五成的身前。劉五成右手一探「直搗黃龍」,把接得言大鶴的飛刀當作兵刃,直向馬雄飛的前胸刺去。馬雄飛左手一抬,橫裡一封,右手卻疾向劉五成肩上按去。劉五成心知那馬雄飛掌指上,蘊有奇毒,如若被他按中,勢必要身受毒傷不可,當下一挫腰,陡然間向後退了五步。馬雄飛微微一笑,道:「劉兄如能把師承門派見告,也許在下會手下留情,放你一條生路。」

  口中雖在說著客氣之言,但雙掌攻勢,卻是凌厲無匹,一招強過一招。劉五成不敢和他掌指相觸,幸得接了那言大鶴一把飛刀,一面用小巧功夫閃避馬雄飛的掌勢,一面仗憑手中短小的利刃,點、挑、封、攔,阻擋那馬雄飛的迫攻,身軀卻逐漸向窗口移動。馬雄飛一面迫攻,一面哈哈大笑道:「劉兄可是想從那窗口處躍入街心嗎?這雖是你唯一的求生之路,但機會亦是渺小的很。」

  劉五成一語不發,揮動手中短刀,點脈截腕,全神拒敵。他身法靈巧,手中又有短刀為助,馬雄飛雖然迫攻甚緊,但一時之間,要想傷他,亦非易事。劉五成且戰且退,到了近窗所在,突然大喝一聲,手腕一振,短刀脫手而出,直取馬雄飛的面門。這等極近的距離之下,劉五成又是猛力投出,勁道十分猛惡。馬雄飛雖強,也是不敢大意,身形疾退,偏頭讓刀。柳葉刀挾一股銳風,掠著馬雄飛面門而過。劉五成卻藉馬雄飛迫攻一緩之勢,順手抄起了一把木椅,投向窗外。但聞一陣呼呼啦啦之聲,木椅撞碎窗欄,飛向窗外。劉五成縱身而起,緊隨那木椅之後,穿窗而出,馬雄飛冷笑一聲,道:「想走嗎?」

  欺身而進,快如電光一閃,話出口,人已追到窗邊,右手一抄,抓向劉五成的右腿。這窗下面就是大街,劉五成投椅破窗,早已招來行人駐足,眼看一個人穿窗而出,只瞧得大街上駐足觀眾,大呼驚喊。馬雄飛右手五指將要抓住劉五成的右腿時,突見寒芒閃動,兩點銀星,挾著破空輕響,自迎面飛到。他久走江湖,一瞧之下,已知這暗器力道勁急,不可輕視,頓時改抓為劈,一掌擊在劉五成右小腿上,人卻藉勢一個倒躍,退了回來。兩枚子午釘穿窗而入,掠著馬雄飛頭頂掃過。僅半寸之差,就要擊中馬雄飛的面門。言大鶴道:「好小子,竟然還埋伏有幫手相助。」飛步向樓下奔去。馬雄飛臉色嚴肅,冷冷說道:「站住,不用追他了,他活不過十二個時辰。」

  梁子安道:「可要下令兄弟們找他的下落?」

  馬雄飛不答梁子安的問話,卻抬頭望著釘在橫樑上的兩枚子午釘道:「起下那兩枚子午釘,咱們要追查發射暗器之人的來路。」

  梁子安應了一聲,縱身而起,左手抱住橫樑,右手暗運功力,起出了兩枚子午釘,一鬆左手,輕飄飄的落著實地,恭恭敬敬把兩枚子午釘,交在馬雄飛的手中。馬雄飛接過子午釘瞧了一眼,放入袋中,道:「咱們走啦。」

  當先下樓而去。且說劉五成白馬雄飛一掌拍中右腿,全身頓失平衡,直向地上摔去。距地還有七八尺,突感一股暗勁,一撥自己的身軀,變成了頭上腳下,站落實地。劉五成流目四顧,但見看熱鬧的人,不下數百之多,也瞧不出是何人所救,生恐馬雄飛等追來,一頭鑽入人群之中,轉向一條小巷。行約一里左右,突覺右腿麻木,被那馬雄飛掌力拍中之處,有如火灼,這才想起那馬雄飛的五毒掌馳名江湖,被他擊中一掌,定已中了劇毒。抬頭看去,只見一座黑漆大門前面,聳立著兩個石獅子。劉五成閃入石獅後面,捲起右腿褲管瞧去,只見右小腿上指痕宛然,五條清晰的指印和一個掌痕,色呈深紫,印入了肉中,中掌處上下半尺都紅腫起來,不禁心頭駭然,暗道:「好厲害的五毒掌。」

  但見紅腫之勢,快速的蔓延,片刻工夫,整個小腿都已經腫紅起來。突然間,腦際中靈光連閃,想起白衣少女之言。想不到,竟然被她言中了。又一個新的念頭,閃轉腦際,道:「我在這江州城中,從無相識之人,適才有人打出暗器拒擋那馬雄飛的追襲,暗發內力,助我站正身軀,這人又是誰呢?我唯一認識的人,就是那白衣姑娘啊。」

  心中一轉,對那白衣姑娘油然生出敬重之心,暗道:「大概她是不會騙我了,這腿傷如此之重,說不得只好到那城隍廟去瞧瞧了。」他知道自己如若放腿奔行,行血加速,這腿上之毒,亦將隨行血快速散布。當下從懷中摸出絹帕,扯成兩條,緊捆住右腿兩端,緩步向城隍廟中行去。那城隍廟乃江州城中遊樂、雜耍雲集之地,人人皆知,極易尋找,劉五成很快找到了城隍廟。只見廟前空場上,五色雜陳,說書的、賣唱的、賣膏藥的、卜卦的,應有盡有。

  這時,劉五成腿上奇毒已然發作。整個腿已經僵硬難屈,而且毒性已開始向上身蔓延,內腑之中,也已感覺到有些不適。他強自振作精神,憑藉著一口真氣支撐,流目四顧,但見人群往來,接踵摩肩,卻不見一個老叫化子。那馬雄飛的五毒掌在江湖之上,盛名甚著,武林中人對他是又恨又怕,凡是被他五毒掌擊中之人,很少能夠活過十二個時辰。劉五成勉強支撐著毒性發作的身體,走進了城隍廟內,已然無法支持,只好依壁坐下。一種強烈的求生本能,使他在將近絕望之中,仍然四下瞧看,希望能找到那老叫化子。但他失望了,強烈奇毒,已然全面發作,劉五成感覺到雙目中的視線,已逐漸的模糊不清。眼前的行人,都變成一團黑影!劉五成緩緩摸出那白衣姑娘相贈的玉簪,心中暗道:「那年輕的女孩子僅一面之緣,我為什麼竟然要如此聽她的話,如若我不急急趕來此地,自行設法療毒,也許還有幾分生機,至低限度,毒性也不會發作的如此之快──」心念至此,神志已有些不清,依壁睡去。一片陽光,照著劉五成手中的翠綠玉簪,閃動著綠色的光芒。昏迷中,不知過了多少時光。

  醒來時,已是深夜時分。一燈如豆,照著一丈方圓的斗室,身上的毒傷似已減輕不少,自己正仰臥在一塊稻草編織的厚墊子上,一條露著棉絮的被子,輕掩身上。心中暗道:「這是什麼所在?我怎躺在此地?」正想掙扎而起,突聞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,道:「不要動,你身上餘毒未清,如若起身行動,行血加速,使聚毒復散,那又要窮叫化子多費一番手腳了。」

  劉五成轉眼望去,只見斗室一角,盤膝坐著一個蓬首垢面,鶉衣百結的叫化子。他身旁一座矮几上,端端正正的放著那枚玉簪,燈光照射下,綠芒閃閃。劉五成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多謝老前輩相救了。」

  那叫化子望了矮几上的玉簪一眼,緩緩說道:「你從何處取得這枚玉簪?」劉五成道:「是一位白衣姑娘相贈。」

  那老叫化子道:「你認識她?」

  劉五成道:「萍水相蓬,承她賜贈玉簪。」

  那叫化子略一沉吟,道:「她給你這玉簪,可曾說過什麼?」

  劉五成道:「那姑娘告訴在下,如有什麼危難,持那玉簪到城陛廟,找一位老叫──」他本想說老叫化子,忽然覺著不對,改口說道:「找老前輩──」那老叫化子搖搖頭,道:「你怎能斷定是找我呢?」

  劉五成怔了一怔,凝目望去,只見那叫化子不過三十五六的年紀,燈火微弱,那叫化子又蓬首垢面,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,暗道:「記得那白衣姑娘明明告訴我找一位老叫化子,這人雖也是叫化子,但卻正值壯年,自然不算老了,難道這位叫化子竟也認得那枚玉簪,把自己救來此地?」只覺其中疑雲重重,愈想愈是糊塗,不覺問道:「這麼說閣下並非是在下要找的人了?」

  那化子微微一笑,道:「那位姑娘可是要你到此來找一位老叫化子嗎?」

  劉五成道:「不錯。」

  那叫化子笑道:「我雖也是叫化子,但卻不夠老啊!自然不是你要找的人了。」

  劉五成道:「閣下是誰?又何以認得這枚玉簪,把在下救來此地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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