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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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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兆南道:「一時通權應變,誰料她竟然當真。」 陳玄霜垂下頭去,沉思了片刻,突然抬起頭來,兩隻圓圓的大眼睛,凝注到方兆南的臉上,一字一句的問道:「我問你,你準備把我怎麼樣?」 方兆南怔了一怔,道:「師妹此言,好叫小兄費解?」 陳玄霜忽然流下淚來,說道:「我從小就孤苦伶仃,有娘生沒娘教,可憐我連媽媽什麼樣子,都想不起,跟著我那性情古怪的爺爺長大,他對我雖然也很愛護,但他身罹殘疾,生性孤僻,兩三天中也難和我說一句話……」 方兆南歎息一聲,道:「陳老前輩,身經大變,滿身重傷,看似對你漠不關心,其實對你甚是慈愛,他想盡了方法,留下性命,忍受著那傷勢發作之苦,還不都是為了你麼?」 陳玄霜舉起衣袖,擦拭一下臉上的淚痕,道:「可是我爺爺已經死了,這茫茫人世之上,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。」 方兆南道:「只要我能夠活在世上,定當善為照顧師妹。」 陳玄霜長歎一聲,道:「其實,你如死了,那還比活著好些!」 方兆南愕然問道:「為什麼?」 陳玄霜道:「你死了,我勢難獨生人世,也不怕梅絳雪搶你去啦。」 方兆南心中大為感動,正想說幾句慰藉之言,忽然又想起青梅竹馬,一起長大的周蕙瑛來,趕忙把欲待出口之言,重又嚥了下去,心中暗暗忖道:寒水潭對月締盟之事,梅絳雪竟然認起真來,到處自認已是我方門中人,如若再錯說一兩句話,只怕又要找來一場麻煩。一硬心腸,轉頭望著遠天一朵飄移的雲彩,默然不語。 陳玄霜望著方兆南冷漠的背影,忍不住雙目中淚水如泉,神情激動,緩緩說道:「你心中早就嫌棄我了,只不過顧念對你有救命之恩,不好說出口來罷了。」 方兆南如若回過頭來,看一看陳玄霜激動的神情,和她因失望泛起的殺機,必然感覺到事態嚴重,偏是他心有所思,裝出一副冷漠無情的模樣,連頭也不回一下。 陳玄霜久久不聽他回答之言,心中更是忿怒,偷眼望去,只見他望著天際一片雲彩出神,生似不知道她就在他身側一般。 但覺一股難以忍耐的怨恨,由心中往上直衝,隨之放聲大笑起來,聲音尖厲,異常刺耳。 方兆南吃了一驚,急急回過頭去,說道:「師妹,你怎麼了?」 陳玄霜收住了大笑之聲,冷冷的說道:「你還記得我講過的一句話麼?」 方兆南道:「什麼話?」 陳玄霜道:「我要你活一天,就沒法子離得開我。」 方兆南聽得一愣,道:「師妹……」 陳玄霜冷漠一笑,道:「你慢慢就知道了?」突然伸手一指,點了方兆南的暈穴。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,方兆南忽覺穴道被解,睜眼瞧去,只見面前擺著一盤牛肉,兩個饅頭,和一碗清茶,陳玄霜笑意盈盈的坐在他的身側。 方兆南腹中雖然飢餓,但他心中疑竇重重,那裏能食用得下,抬起頭來,望著陳玄霜道:「師妹,這是怎麼回事?」 陳玄霜點頭笑道:「你快些吃啦,吃飽了咱們還要趕路。」 方兆南道:「咱們要到那裏去,我必須要早些找個清靜地方,療養傷勢,還得要趕赴覺夢,覺非兩位大師之約。」 陳玄霜奇道:「這兩個名字,似非普通之人。」 方兆南道:「他們是少林一派中僅餘的兩位前輩。」 陳玄霜仰起臉來,咯咯一陣大笑道:「咱們要去的地方,安靜的很,那地方只有咱們兩個……」微微一頓,又道:「你已經一天沒進飲食,有什麼話吃完了再說不遲。」 方兆南暗裏觀察,發覺了陳玄霜性格大變,短短的時光中判若兩人,她似乎已有了堅強的獨立性格,不像已往那樣情意纏綿,心中暗暗歡喜道:她這般一變,當不致再為兒女柔情所困了……也不再多問,狼吞虎嚥般,匆匆食畢。 陳玄霜微微一笑,道:「夠了麼?」方兆南道:「夠啦。」 陳玄霜伸手一指,又向方兆南暈穴上面點去,方兆南欲待喝問,話還沒有出口,穴道已被點中。 就這般糊糊塗塗一連數次,每次都有陳玄霜替他備好了食用之物,拍活他的穴道,催迫他快些食用,食用完畢,立時又點了他的暈穴,他只覺每次清醒後進食之處,都不相同,問起陳玄霜此時行止何處,為什麼要點他暈穴,陳玄霜總是支吾以對,不肯坦言相告。 這次,方兆南又被拍活穴道,睜眼一看,不禁心頭大駭,原來他的雙腿雙臂,都被鐵鍊鎖起,胸腰之間,也被一條牛筋綑著,那鐵鍊和牛筋的長度,剛好可讓他變換一下坐臥的姿勢,除此之外,再難移動,陳玄霜的寶劍衣物就放在身前不遠之處,但人卻跑的不知去向。 他意會到命運已把他帶入另一個新奇的境遇裏去,這境遇充滿著漫漫歲月的折磨。 這一段時光之中,他連著經歷了無數的兇險,增長了甚多應變的能力,心知愈是在艱困的境遇之中,愈要沉著冷靜。 他緩緩閉上雙目,運氣調息,勉強壓制下心中的忿怒激動。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,突然步履之聲,傳了過來,睜眼看去,只見陳玄霜滿臉笑容,一身新裝,緩步走了進來,側臉兒望了方兆南一眼,笑道:「方師兄,你幾時醒來了?」 這時,方兆南已經恢復了鎮靜,他反覆思量眼下形勢,自己激動和惱怒,不但於事無補,反將使陳玄霜暗自得意,當下淡淡一笑,道:「我醒來很久了。」 陳玄霜慢慢蹲下身,嬌柔一笑,道:「你現在雙臂腿都已被鐵鍊鎖起,吃飯穿衣都得我幫助你了。」 方兆南極力使聲音保持著平靜,溫和地說道:「師妹把我重重鎖綁於此,不知是何用心?」 陳玄霜微微一笑,道:「這還用問麼?」 方兆南道:「小兄想不出那裏得罪了師妹,如何不問?」 陳玄霜道:「你沒有得罪我,而是我怕你變了心,唉!我要和你常相廝守,永不分離,只有用這個法子了。」 方兆南劍眉聳動,冷笑一聲道:「師妹的情意深摯,小兄是感激不盡,但師妹卻忽略了一件事情。」 陳玄霜奇道:「忽略了什麼事?」 方兆南道:「鐵鎖重重,只不過鎖住了我的人,但你卻沒法子鎖住我的心。」 陳玄霜呆了一呆,黯然說道:「我如不用此法,只怕連你的人也鎖不住了。」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: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,忽發起奇想,做出了此等之事,如若言詞間咄咄逼迫於她,只怕要引起她更偏激的舉動,看來此事,急它不得,只有慢慢的設法勸解於她了。 只聽陳玄霜柔聲說道:「我買了各色各類的綢緞,剪刀針線,鍋碗瓢杓……」 方兆南暗道:看來她倒是存心要長居此地了,口中卻緩緩說道:「鍋碗瓢杓,用來煮飯食用,你買了各色綢緞,不知是何用心?」 陳玄霜笑道:「我要做很多很多的衣服,穿給你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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