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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三


  張雁似是已被那白衣少女嬌喘之聲,鬧的神志有些迷亂,聽得那白衣少女呼叫之聲,當先向前,一躍入室。青雲道長雙眉一聳,臉上泛現冷峻肅然之色,正待出言喝斥,卻被大愚禪師搖手阻止。

  張雁的舉止,已有些失常,縱身入室,直躍榻側。

  凝目望去,只見那白衣少女閉目坐在榻緣之上,頭上的汗水,還未完全乾去。

  張雁輕輕咳了一聲,道:「姑娘辛苦了,這位方大俠的性命有救麼?」

  白衣少女雙目微一啟動,道:「誰知他會不會活?」

  張雁聽得一愣,不知如何接口。幸好大愚禪師、青雲道長等及時趕到榻前,張雁借機退到師父身後,垂下頭去。

  大愚禪師低頭看去,只見方兆南的臉上,已泛升起一片紅潤之色。低聲對那姑娘說道:「賴姑娘妙手回春,挽他一劫。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他死活都不要緊,大不了我替他方家守個望門寡。」她語氣的冰冷,聽得人心生寒意,雖是對自己的丈夫,言詞之間,也是毫無情意可言。

  全室中默然下來,誰也想不出如何接那白衣少女的話。

  只聽方兆南長長吁一口氣,緩緩的睜開了雙目,兩道眼神緩緩由大愚禪師等臉上掃過,目光一觸到那白衣少女時,全身忽然一顫,道:「梅姑娘。」

  白衣少女舉起右手,理理鬢邊散髮,順勢拭去頭上的汗水,道:「幹什麼?」

  方兆南道:「你沒有死?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你很希望我死麼?死了你可以再找一個。」

  這種夫妻間閨閫爭執,她居然在眾目所視之下,侃侃道來,而且神情之間,毫無羞怩之感。

  大愚禪師只道方兆南神志初復,還有些糊糊塗塗,趕忙接口說道:「方施主,尊夫人探望你來了。」

  方兆南嗯了一聲,不知如何答覆。

  大愚禪師接道:「尊夫人妙手起死,使施主脫了一劫。」

  方兆南咳了兩聲,目光投注在那白衣少女臉上說道:「多謝姑娘相救。」

  大愚禪師回頭望了青雲道長一眼,心中暗暗忖道:怎麼他們夫婦之間,竟然用這等客氣的稱呼?他幼小出家,對男女間的事情,根本無法了解,聽那白衣少女說是方兆南的妻子,心中深信不疑。

  青雲道長低聲說道:「貧道想告退片刻,一息奔走的勞累。」

  大愚禪師若有所覺,啊了一聲,道:「老衲為道長帶路。」回頭又對那白衣少女道:「老衲在方丈室外,派有兩個伶俐的小沙彌。方夫人如有需要,儘管吩咐他們。」

  白衣少女對那夫人二字的稱呼,竟然坦然相受,點點頭,道:「知道了。」

  方兆南卻窘的滿臉通紅,但見那白衣少女面無愧色,自是不便否認,只好尷尬一笑,默然不語。

  室中之人,魚貫相隨著大愚禪師,退了出去,眨眼之間,禪室中只餘下白衣少女和方兆南兩個人。

  方兆南輕輕歎一口氣,道:「你怎麼能信口開河,說咱們已是夫婦呢?」

  白衣少女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,道:「寒水潭對月締盟,我已終身相許,今生今世生為你妻,死為你們方家之鬼,為什麼怕人家知道呢?」

  方兆南聽得怔了一怔,道:「就算寒水潭指月締盟,此心不移,但一無父母之命,二無媒妁之言,如何能在人前娓娓而談……」

 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,接道:「我父母早就死了,自然是由我自己作主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就算咱們大背明教,私訂終身,但未行周公之禮,也是不能隨口亂說。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為什麼不能說?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,你怕人知道麼?」她微微一頓之後,又道:「我明白啦,你心中怕人家知道了,傳言在江湖之上,就不會再有女人喜歡你了。一個有婦之夫,自然不易再討女孩子的歡心。」

  方兆南急急說道:「唉!你胡說些什麼?」

 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,繼續說道:「這方面你儘管可以放心,我不是一個善妒的妻子,只要你有本領,不論你娶多少妻妾,我都不管,我們也不用常常見面,我只要保留下大妻子的名份,也就不會管束你的行動……」她忽然微微一笑,接道:「你如有本領能建起一座宮廷,討上三宮七院,我也不管。」她生平之中,很少露過笑容,但笑起來,有如百花盛放,媚態迷人。

 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,道:「你這般對我,我心中很感激……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誰要你感激了?我們只要保持著夫妻之名也就夠了。」

  方兆南一皺眉頭,道:「寒水潭對月締盟,只不過一時情緒激動,難道你還認真不成?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怎麼?我還沒有過門,你就想不要我了?」

  方兆南重傷初醒,體力未復,坐了一陣之後,突然感覺到一陣睏倦,不自主的向後躺去。

  白衣少女突然伸出纖纖玉指,一拉棉被,墊在方兆南的身後。

  太陽光從窗中照射進來,金黃色的陽光,映照著白衣少女勻紅的嫩臉,和她瑩若珊瑚的玉掌。

  方兆南和她的目光相觸,忽然發現這位一向冰冷的姑娘,目光中滿蘊著溫柔的情意,不覺微微一呆,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,抓住了那白衣少女的玉腕。

  那等言辭放肆,行動乖張,我行我素,藐視經典的白衣少女,一被方兆南抓住手腕,嬌嫩的臉上,突然泛現出兩朵紅暈,摔脫了方兆南的手,道:「幹什麼?拉拉扯扯的多難看。」

  方兆南突然覺著一種被羞辱的感覺,泛上了心頭,但感兩頰一熱,垂下了頭去,緊緊閉上雙目。

  白衣少女望了方兆南一眼,心中升起了一縷不安,沉忖了良久,低聲說道:「我已是你的妻子了,給你親熱親熱,原不妨事,但我心中卻最厭惡男女肌膚相親的舉動……」她輕輕歎了一口氣,接道:「我是無心這般對你,但我又無法忍受,你恨我,你可以好好打我一頓。」

  這幾句話,說的情意深切,方兆南心中大受感動,霍然睜開了雙目,不自禁的又抓住了那白衣少女的左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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