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氣洞徹九重天(172)_臥龍生

一七二

　　最可怕的是那些聲音聽起來，很多都有點熟悉。

　　是的，那是天王門、天后宮中帶來的精銳屬眾，佈守在荒廟四周的弟子。

　　黃天王和天后宮三位宮主都聽得呆住了。

　　事實上，夏天同、白天化、申雪君也都聽得心中直冒寒氣，以他們的武功修為，都聽得出來，那種面對死亡的無奈呼叫，一聲連一聲，如一隻無形之手，揪得人心都縮起來了。

　　大殿上的男男女女，大都是不世英豪，竟都感染到死亡正步步逼近的恐懼。

　　聲音靜了下來，只見兩個青帕罩髮的白衣少女並肩兒出現在大殿門口，來得那麼無聲無息。

　　那是歐陽吟雪和吟霜。

　　鮮血染征衣，她們的白衫上全是血跡，手中二尺四寸的寶劍，仍在淌下血滴。

　　兩張美麗絕倫的嫩臉上，迷濛著一股妖異的冷厲，如來自雲天飄緲處的仙女，來自九幽深處的妖姬，既美麗又恐怖。

　　江楓、大和尚、老叫化也緩緩出現在兩人身後。

　　這三人的衣履上未沾染點滴血痕，手中也沒有兵刃，好像殺人的事全是兩個小狐女幹的。

　　三個人沒有勝利的笑意，也沒有讚許二女武功的神情，臉上反而是一種帶點愁慮的嚴肅。

　　「是梅花姐姐。」吟霜突然一躍而前，扶起了梅花的屍體，雙目流出淚水。

　　吟霜展現人性，淚水沖走了滿臉妖異的冷厲，恢復了清純的舊時形貌，道：「申姨，是誰殺死了梅花姐姐？」

　　「黃天王，」申雪君嘆息一聲，道：「梅花一舉間殺死了四大天鵝，黃天王就在梅花喘息間突然出劍，梅花應變不及。」

　　一隻手伸了過來，慢慢的從吟霜手中接過去梅花的屍體，緊緊的擁入懷中。

　　是江楓，他屈跪著右膝，攬屍入懷，左頰緊貼在梅花的右臉上，他沒有流淚，但臉上的痛苦，卻叫人一見銘心。

　　屍體上餘溫猶存，她是死了，但不太久。

　　奇怪，梅花緊閉的櫻唇，竟然微微開啟，帶出了一絲安慰的笑意。

　　是梅花陰靈有知，還是江楓抱得太緊，牽動了梅花微僵的肌膚？

　　「江大哥，梅花姐姐笑得好溫柔。」吟霜拭了一下不停滾落的淚水，道：「梅花姐姐，安息吧！江大哥好愛你，好愛你！」

　　這種情感，是黃天王、秋離花等無法想像的，但他們也感受得到那是人性至情、至愛的表現。

　　「天狐惑心術，以術醉人，但看上去，你卻是真的多情，」秋離花道：「江楓，據我所知，以術制敵的技藝，不會投入真正的感情。」

　　江楓把梅花的屍體放下，臉上哀傷深沉，道：「你就是天后宮的大宮主秋離花，梅花的師父？」

　　「是！梅花是很聰慧的人，是我全心栽培的弟子之一，」秋離花道：「想不到卻被你搶走了。」

　　「我們是真情相許，」江楓嘆息一聲，道：「也許你不會明白，看在梅花份上，我還是費點口舌告訴你。你們習練的媚術是下九流的技藝，以採補為主，旨在害人，當然不會投注情義。但『惑心術』不同，梅花給我多少，我會加倍奉還，這才是我們最大的不同之處。等我替梅花報了仇，再找你算帳，你們為惡太多，不能饒恕，但我不會殺你，我要廢了你的武功，不能讓你們繼續為惡下去。」

　　「梅花能獨殺四大天鵝，」秋離花接道：「這武功如是你傳給她的，我相信你有殺我的本領，但你廢了我的武功，比殺了我還要冷酷，因為那時候，誰都可以殺我，凌辱我。」

　　「世上沒有完美的事，你們害人時，可曾想到這些報應？你如果不想死，那就不要存逃走的僥倖之心，」江楓道：「否則使你死得更快一些。」目光轉注到黃天王的臉上，道：「出劍吧！梅花的陰靈不遠，她在等著我手刃殺她的凶手。」

　　「江大哥，讓給我吧！」吟雪道：「是我害了梅花姐姐，我如不傳她那幾招殺敵的手法，她也許不會死。」

　　黃天王沒有回答，他的心中實在畏懼已極，大批從屬一個也不見，就算未被殺光，劫後餘生的也必是逃命去了，天后宮的三位宮主雖在大殿，但似已被對方威勢所折，恐亦難為助力了。

　　視人命如草芥的人，大都是最怕死的人，他們看多了死亡，也深知那種痛苦，這種人大都是可以凌虐人的強者，但他們自己面對死亡時，心中的憂懼卻強過常人十倍。

　　黃天王就是這種人。

　　他像浮沉在四顧茫茫的大海中，就算飄來的只是一根細小的樹枝，也要一把抓住它，於是大聲叫道：「你們過來，他們殺了我之後，一樣要殺你們！」聲音顫抖，發音不清，完全變了腔調。

　　「黃天王，你在哭嗎？」秋離花還很鎮定，因為她至少可以暫保性命，只不過，她的心中還在盤算，如是全力突圍而逃，會有幾分成功的機會。因為被廢了武功之後，是否還能恢復呢？以教主之能，也許有幾分機會，但卻沒有把握。

　　「我是在提醒你們，大家合力拒敵，也許還有死裏逃生的機會，各行其是，必死無疑了。」黃天王稍復鎮靜，這番話，倒是說得清清楚楚。

　　白天化長劍一橫，攔在秋離花等三人面前，三大樓主也迅快集於白天化的身側，並成一排，擺明了要攔擊天后宮中人，不讓他們會合。

　　「天啊，你們殺過來呀！怎麼能讓我孤軍作戰呢？」黃天王大聲的嚎叫起來：「一個人只能死一次，秋離花，我們做了夫妻十幾年，就算分手了，也該有一點夫妻情意啊！」

　　「黃天王，江湖人的臉，全被你丟光了，」夏天同道：「死就死了，那有你這個窩囊相！」

　　「你殺死梅花姐姐，一定要償命。」吟霜出劍了，劍光如閃電，刺向黃天王的前胸。

　　黃天王的月牙刀橫裏封擋，金鐵交鳴聲中，竟把一劍擋開。

　　全場中人都把注意力投注在兩人身上，吟雪、吟霜給他們心理上的威脅太大了，他們要看清楚吟霜殺死黃天王的手法。

　　黃天王只守不攻，吟霜雖連攻七劍，卻全被封開。

　　刀、劍交擊之間，吟霜的內力顯然不如黃天王的渾厚，被震得連連後退。

　　「不過如此啊！」黃天王定下了心，暗自忖道：「這樣的劍招、內力，如何能殺了三魔、五怪、和門下屬眾？看來，他們是別有方法。我可以在十招內取她性命！哼哼，幾乎被她們嚇昏了。」

　　想到剛才那種嚎叫、窩囊，心中怨恨頓生，突然間改變攻勢，長劍、短刀，配合反擊，立刻把吟霜捲入了一片刀、劍交攻的寒芒之中。

　　夏天同暗暗嘆息一聲，忖道：「看來，武功一道，實在是無法取巧了，歐陽吟霜這點年紀，豈真能練成了驚人絕藝，他們直正的主力，還是在江楓一人身上，這丫頭勢難撐過十招，我要不要出手幫她呢？」心中百感交集，無法下定決心。

　　但聞秋離花一陣格格大笑，道：「黃天王，可要我們天后宮幫你一把嗎？」

　　「用不著了，」黃天王道：「看我在十招內殺了這個丫頭，咱們再合力對付江楓！他拐跑了我門下弟子青鳳，這筆帳豈可不算！」

　　秋離花忖道：「現在是天馬堂的問題了，夏天同、白天化等如是全力助敵，圍攻江楓，就不太可能了。」

　　「江楓，」夏天同突然開了口，道：「不如天馬堂對付天后宮三位宮主，你們合力殺了黃天王。」

　　江楓道：「用不著費事了。」

　　秋離花心中一動，忖道：「是啊！他們雙方合力，不管結果如何，我們好像暫處劣勢之下。三十六計，走為上策，等教主收拾他們吧！」主意拏定，低聲喝道：「二妹、三妹，我們走！」輪刀一揮，向外闖去。

　　「走得了嗎？」吟雪不知何時，已到了秋離花的身側。

　　三把輪刀飛佈出一片耀眼的刀山光幕，一齊向吟雪攻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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