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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五


  揮右手玉指,撥動了三聲弦響,道:「公子!小心了。」

  三聲琴音未絕,身後八個白衣少女已然舉簫就唇。一縷簫音,冉冉升起。八雙白玉簫,混合成了一縷簫聲,由極低微的聲音起,逐漸拔高。這簫聲未帶鐵戈殺機,曲折迴轉,哀艷淒傷。似新寡怨婦,在墳前哭祭她死去不久的丈夫,其聲悲涼,有如鮫人夜哭,撥動了聽簫人的心弦。

  俞秀凡突然間感覺著一縷哀傷之氣,衝了上來,不能自已的鼻孔酸酸,熱淚盈眶。只聽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,混入了簫聲之中。俞秀凡心頭一震,由哀傷中清醒過來。側目望去,只見蕭蓮花已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悲傷情緒,放聲大哭了起來。無名氏、石生山等,雖然未哭出聲,但也都張大了嘴巴,淚落如雨。他本是極端聰慧的人,目睹到無名氏等悲傷的形態,心中突然一震,立刻清醒了過來。他人雖清醒,情緒卻仍然無法控制,心頭酸酸,淚落如雨。但這一點清醒,已使他靈台清明,立刻高誦禪唱。

  禪唱聲起,立刻使得心神鎮靜下來。只聽錚錚錚三聲弦響,一陣琴聲,混入了那裊裊的簫聲之中。簫聲淒涼,琴聲卻有如重病臥床,痛苦呻吟,使人慘不忍聞。這兩種聲音,混在一起,給人精神很大的危害,把人的情緒引入極端憂傷、淒涼的境界之中。幸好的是俞秀凡及時禪唱高拔,一片祥和之氣,滲入了那琴聲和簫音之中。雙方相持了片刻工夫,簫聲一變,忽轉急快,有如千軍萬馬,奔騰而來。琴聲配合,泛起了無邊的殺伐之聲。禪唱有如高山流水,在急簫繁琴之中,獨樹一幟。琴、簫數度轉變,忽急忽慢,變幻出七情六慾的各種怪聲。但天龍禪唱,卻有如明月朗照,一柱擎天,不論琴音、簫聲,如何變化,但禪唱之聲,有如泰山北斗,屹立不搖。

  大約有半個時辰光景,八個吹簫的白衣少女,已然香汗淋漓,漸呈不支。忽然,簫聲中斷,八個白衣少女,一齊倒摔下去。汗透重衣,有如得了一場大病,倒摔在地上之後,竟然無法再站起來。只有琴弦盈耳,仍然是十分強勁。不過,這時的琴聲,已變成一片急攻、猛打的殺機,有如白刃相搏,攻勢猛烈至極。但天龍禪唱,卻有如銅牆鐵壁一般,堅守不渝,不論琴聲如何的猛烈,但卻一直無法攻入。又相持頓飯工夫之久,俞秀凡頭上淌下了汗水,那黃衣麗人,已然髮亂釵橫,神情間呈現出無比的痛苦。無名氏、石生山也不停的口誦天龍禪唱,但神情間,也有著極大的痛苦。蕭蓮花和巫靈,完全依靠俞秀凡的天龍禪唱保護,人似已暈了過去,蜷伏在地。

  忽然間,琴弦崩斷,黃衣麗人張嘴吐出一口鮮血,伏臥在琴身上。俞秀凡收住了禪唱之聲,緩步行近了黃衣麗人身側,只見七弦盡斷,琴身上有數道顯明的指痕。顯然,那黃衣麗人在這番決鬥之中,用盡了全身的真力,勁透指尖,把指痕印在了琴身之上。俞秀凡拭拭頭上汗水道:「夫人!在下得罪了。」

  轉過身子,行到了無名氏等身側,在每人後背上拍了一掌。四個人立刻清醒了過來。巫靈伸展一下雙臂,道:「厲害,厲害!我還認為只有刀劍才能殺人,想不到琴音、簫聲,一樣也能傷人。」

  無名氏道:「巫兄感覺如何?」

  巫靈道:「難過極了。有如無數的蟲蟻,在身上爬行,直似要鑽入心腑之中;有如亂箭飛蝗,齊集而來,使人躲無可躲,避無可避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琴音簫聲的厲害之處,就在能引發人的七情六慾,使人進入忘我之境,控制人的精神,隨著琴音簫聲變化,不能自已。」

  巫靈道:「公子唱的什麼歌曲,有如祥雲普照,使我們獲得了不少的幫助,要非有此功力,只怕我們早已死於蝕心的琴音簫聲之下了。」

  無名氏笑一笑,道:「那是天龍禪唱。」

  巫靈道:「天龍禪唱?從未聽人說過。」

  無名氏道:「那是佛門中一種至高的降魔心法。」

  巫靈道:「無名兄,公子由何處學得此等心法。」

  無名氏笑一笑:道:「來自一位高人傳授,除了公子之外,在下和石兄也學會一二,所以,咱們心神的耗損,就不像兩位那樣厲害了。」

  巫靈嗯了一聲,未再多問。俞秀凡道:「諸位此刻的精神如何?」

  無名氏、石生山、巫靈、蕭蓮花同時答應,但四人的回復,卻是顯然不同。蕭蓮花和巫靈的回答是十分疲累,無名氏和石生山卻異口同聲道:「功力復元。」

  俞秀凡回頭望去,只見那黃衣麗人和八個白衣少女,都還沉睡不醒。暗暗吁一口氣,忖道:想那天龍禪唱,本屬佛門心法,大概不致於傷人至死。心中念轉,決心不再管那黃衣麗人和八位少女的事,緩緩說道:「四位咱們走吧!」

  巫靈道:「下一道攔阻咱們的人,又不知道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武功了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巫兄也不知道造化城中的事麼?」

  巫靈道:「知是知道一些,只是知道的太少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看來,這造化城內,確是藏龍臥虎之地,咱們雖然闖過了第一道攔截,但後面的一道,想來比那第一道更為厲害了。」

  無名氏道:「唉!千百年來,武林中發生過不少的變遷,只怕從來沒有一個組合,像造化門這樣的龐大、複雜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但更可怕的是,他們一直在暗中行動,神出鬼沒,難以測斷。」

  目光突然轉注到巫靈的身上,接道:「巫兄,你見過那位造化城主沒有?」

  巫靈道:「見過。」

  俞秀凡臉上泛現出興奮之色,道:「是什麼樣子一個人物?」

  巫靈道:「一個很和善的老人,白髮如雪,滿臉笑容,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巫兄江湖閱歷豐富,想必可瞧出他是否經過易容改扮了?」

  巫靈道:「看上去,不像是經過化裝。」俞秀凡道:「這麼說來,世上真有面如春風迎人,心似蛇蝎惡毒的人了。」

  巫靈道:「在下麼,也是覺著奇怪。」

  無名氏道:「奇怪什麼?」

  巫靈道:「那樣一位人物,怎會領導這樣充滿著殺機的神秘組合。」

  俞秀凡沉吟有頃,道:「其中也許別有隱情,只是未見到那造化城主之前,怕是很難揭開其中之秘了。」

  蕭蓮花道:「賤妾職位卑小,沒有見過造化城主,但我聽師父說過他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令師怎麼說?」

  蕭蓮花道:「初見他之面,如沐春風,但如相處了一陣之後,就會發覺,他具有著一種懾服人的威力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哦!姑娘能否說的具體一些。」

  蕭蓮花道:「我說不出具體的內容,只是聽人家這麼說,造化城主能在不同的見面次數中,給人不同的印象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他自號造化城,看來,真有造化手段?」

  蕭蓮花道:「這個,就非賤妾所知了。」

  俞秀凡沉吟了一陣,道:「這中間定然有很多曲折內情,只可惜咱們一時沒有辦法找出它的原因何在。」

  蕭蓮花道:「只有公子的才慧,才能找出原因了。」

  俞秀凡笑一笑道:「我總覺著,脫離了常情常軌的事,都有存疑之處,也都有蹤跡可尋,只要咱們能找出原因,那就可以揭穿真象了。」

  蕭蓮花道:「跟著公子這樣的人物,使我們也感覺到自己的才慧增進不少。」

  俞秀凡舉步向前行去,一面說道:「人總歸是人,不管他武功多麼高強,也不管才慧多麼超人,但他的本身,仍然是人,無法脫離人所具有的潛能,至於造化城主這個人,不論他有多大的能耐,總也是人,不是神。對麼?」

  巫靈道:「公子,這一點,在下的看法,和公子略有不同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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