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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黑衣老人道:「老夫沒有工夫和你扯淡,你只要據實回答老夫的話就是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老丈請問,小生知無不言。」

  黑衣人目光轉動,四顧了一眼,但榻上的痕跡,早已經被俞秀凡毀去,瞧不出一點可疑之處。才緩緩說道:「不久之前,有一個身受重傷、著青衣的人,曾到此寺,不知他現在何處?」

  問的很技巧,回答時一不小心,就可能失言。

  俞秀凡道:「老丈,這天王寺中,很少香客,小生到此借讀;從未見過進香的人。」

  答得也好,一口回拒於千里之外。黑衣人一皺眉,冷厲的說道:「小娃兒,讀書人豈能亂打誑語?」

  俞秀凡道:「小生說的句句是真。」

  黑衣人道:「今宵之中,你一直坐讀到此刻麼?」

  俞秀凡道:「試期屆近,小生不得不發憤夜讀。」

  黑衣人冷笑一聲,道:「天王寺彈丸之地,老夫在一刻工夫之內,可以搜個清清楚楚,寺中如若還有別人,那就有得你的苦頭吃了。」

  俞秀凡一揚雙眉,道:「寺中除了小生之外,還有一人。」

  黑衣老人接道:「什麼樣的人?現在何處?」

  俞秀凡道:「一位丁老丈,是這天王寺的香火道人。他年老力衰,耳目不靈,除此之外,再無別人了……」

  似是感到言未盡意,又接道:「適才小生秉燭讀書,竟不知老丈何時到了門外,如是來人和老丈一樣身手,小生就……」

  黑衣老人接道:「不可能,他受了很重的內傷,又中了奇毒,算時限早該發作,哪裡還有越屋逾牆之能。」

  俞秀凡搖搖頭,道:「這個,小生就不知道了。老丈既是心中有疑,何不仔細搜查一下。」

  黑衣人目光盯注俞秀凡的臉上,緩緩說道:「小娃兒,老夫如是搜出了那青衣人,就有得你的好看了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老丈差矣!寺中縱然有人,但又和小生何關呢?」

  黑衣人心中暗暗想道:想他一個文弱的讀書人,怎能有如此鎮靜工夫,看來他說的都是真話了。思索了一陣,突然一揮手,道:「勞山四義給我仔細搜查一下。」

  口中吩咐眾人,兩道目光卻是瞧著俞秀凡。但見四個黑衣人,欠身一禮,閃身而去。這時,俞秀凡才瞧到西廂門外,月光之下,站著八個黑衣人,四個飛躍而去,還有四個站著未動。俞秀凡吃了一驚。暗道:這天王寺只有一殿兩廂,如是他們搜得仔細,只怕要找到大哥的藏身之處了。

  他生具過人的膽識,在此等險惡之境況下,竟然能控制自己不露形色。但聞一連串蓬蓬之聲,傳了過來,想是四人搜查得十分仔細,翻桌倒椅之故。黑衣人突然一上步,笑道:「小娃兒,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定啊?」

  俞秀凡心頭一凜,故意嘆口氣,道:「老丈,這座天王寺,香客稀少,財產不多,一個看守香火的丁老丈,只不過勉可溫飽,如若你們打壞了寺中的桌椅,只怕天王寺添置不起。」

  黑衣人冷冷說道:「天王寺添置不起,你可以賠啊!」

  俞秀凡嘆口氣,道:「小生自會盡力而為。」

  黑衣老人微微一笑,道:「小娃兒,你如能告訴我那受傷人的行蹤,老夫就捐獻一千兩白銀,再建天王寺,重塑金身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小生很慚愧,無法為天王寺一盡心力。」

  黑衣老人冷哼一聲,道:「小娃兒,你記著,如是我們找出那受傷人,你就要陪他殉葬。」

  俞秀凡微一頷首,道:「老丈不信,那也只有如此了。」

  滿懷江湖經驗的黑衣老人,目睹俞秀凡的認真神色,心中忽然動搖。暗道:一個文弱少年,怎有此等視死如歸的豪氣,看來,那小子是真未到此地了。這時,勞山四義,帶著那丁老丈行了過來,欠身說道:「回神君的話,殿廂廚廁,都已搜到,除了這老小子之外,再無別人。」

  黑衣老人目光轉到那丁老丈的臉上打量了一陣,突然一揮手,道:「追下去,量他逃亦不遠。」

  大袖一拂,飛騰而起,月光下,人影一閃而沒。八個黑衣人聯袂而起,躍上屋面,再一閃,人蹤頓消。丁老丈風燭殘年,被勞山四義提水一般地拖來此地,正是氣喘不停,四人陡然放手而去,哪裡還能站得往腳,一跤跌在地上。

  俞秀凡目睹那黑衣人越屋飛渡的靈巧身法,心中大為驚異、嚮往。聞得蓬然一聲,那丁老丈已著著實實的摔了一跤。心中大驚之下,急急奔了過去,扶起了丁老丈。月光下,只見他臉上掛下一行血水,左額上碰了一個傷口。俞秀凡急急掏出懷中絹帕,按住丁老丈的傷口,說道:「老丈傷得很重麼?」

  丁老丈長長吁了一口氣,道:「不要緊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沒有藥物敷傷口,只好先把傷口包起來了。」

  丁老丈抓著俞秀凡的右臂,掙扎而起,接道:「俞相公,扶我回房裡去,老漢還收著一點藥物。」

  俞秀凡低聲道:「老丈,他們搜了你的房間?」

  丁老丈不理會俞秀凡的問話,說道:「快扶我回房裡去,年輕人!」

  一面抓緊了俞秀凡的手腕。俞秀凡忽然間覺著這位老人,內心中非常的清楚,並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樣顢頇、遲鈍。

  照著那老人的吩咐,俞秀凡扶著他回到房裡。透入室中的月光,隱隱可見,那是一間很簡單的臥室,除了一張木榻之外,只有一個已經破損了的木櫃,和兩張勉可坐人的竹椅。一切都是那樣陳舊,幾乎是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。丁老丈勉強爬上木榻,大聲地喘著氣,道:「俞相公,靠窗口的木桌上,有火石、火鐮和紙煤子,點上油燈。」

  俞秀凡暗自皺皺眉頭,找出火鐮、火石,燃起木桌上一盞油燈。燈光照耀下,陋室中的景物,更為清晰。

  丁老丈伏臥在木榻上,又道:「俞相公,打開木櫃,上面一層,放著一個瓦罐子。那裡放有一些藥物。唉,這些藥物,放了十幾年啦,不知道是否還有效用?」

  他說的字字清晰,俞秀凡想裝作未聽清楚,勢又不能。只好依言打開木櫃,取出了一包藥物,敷在那老人傷處。丁老丈拉起露出敗絮的棉被,蓋在身上,道:「年紀大啦。這一跤摔得不輕,真得好好的睡一天,俞相公,你去吧!替我吹熄掉燈火。」

  俞秀凡瞧了一下,吹熄燈火,帶上房門,道:「老丈,你先睡一下,明天,小生去替你請個郎中來瞧瞧。」

  那老人似乎已經沒有再說話的氣力,輕輕咳了兩聲,未置可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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