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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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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夢寰和沈霞琳走後不久,一陽子把觀中幾個道人喚到丹室,這玄都觀規模雖大,香火卻是不盛,除了桃花盛開季節,偶有遊人來此賞玩之外,平時就很少有人到此,觀中除了一陽子和楊夢寰師徒之外,就只有四五個打雜的香火道人,玄都觀主交代了幾個香火道人幾句,立即和澄因大師飄然直奔浙南括蒼山去了。 且說楊夢寰和沈霞琳,拜別了一陽子和澄因大師,離開了玄都觀,乘小舟沿沅水而下,這一帶河狹流速,小船如箭,楊夢寰掌著舵坐在後梢,低頭看著水面上幾面桃花,逐波浮沉,沈霞琳站在他身側,回顧那漸漸消失的萬株桃樹,臉上掛一份微微的笑意,眼眶裡卻含著兩溺淚水,似有著無限的歡愉,也有著無窮傷感。 直到船過剪家溪,玄都觀景物全失,她才慢慢轉過頭,看著楊夢寰問道:「楊師兄,你到過崑崙山麼?」 楊夢寰搖搖頭答道:「十二年來除了師父帶我回過兩次家,探望爹娘之外,就沒有離開玄都觀。」 沈霞琳嗯了一聲,貼著他身邊坐下,說道:「我不大記事的時候,就被我師父帶到遮陽寺,十幾年除了遮陽寺和玄都觀,我就沒有去過別的地方,師父又一直不告訴我的身世,我想我的爹娘一定是不要我了,要不,這多年來他們為什麼不來看看自己的女兒呢?」 說過話,抬起頭,望著天上悠悠白雲,兩行淚珠兒簌簌落下。 船如奔馬,勁風拂面,沈姑娘身上幽香襲人,楊夢寰面對玉人,感慨萬千,看她一臉戚苦神情,不禁心動,很想勸慰幾句,又不知從那裡說起才好,一時也怔在那兒,說不出一句話來。 沈霞琳緩緩低頭,猛見楊夢寰發愣模樣,不由一驚,連忙說道:「楊師兄!我說了錯麼?」 楊夢寰先是一怔,繼而一笑說道:「沒有。」 霞琳又問道:「那你為什麼出神發愣呢?」 夢寰道:「我想勸慰你幾句,可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對。」 霞琳嫣然一笑,愁容盡斂,用衣袖抹去臉上淚痕,伸手把住舵說:「休息一會兒,讓我掌舵吧?」 楊夢寰不忍拂她好意,祇得讓他。 天色已快要入暮的時候,已到了洞庭湖中,看煙波浩瀚,帆影千葉,停泊湖中的漁舟,晚霞裡飲煙嬝嬝,漁家女布衣赤足,坐船頭補網談笑,沈霞琳那見過這等景物,不禁眉飛色舞,她玉腕搖櫓,單從那停泊漁舟最多處,穿繞而過,她看人家,別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她的身上,覺得一個嬌柔美麗的小姑娘,那來那大臂力,搖櫓裂波,其快如飛,沈姑娘小時候就被澄因大師送入遮陽寺,很少和生人接觸,心潔如玉,雖然千萬道目光齊注著她,她竟是毫不畏懼,仍然運櫓拔水,穿繞漁舟而走。 驀地裡,兩隻梭形快艇,分左右急駛而來,猛向沈霞琳和楊夢寰所乘小船撞去,小姑娘正玩得高興,猝不及防,眼看右邊快艇就要碰上小船,楊夢寰猛的伸出右臂,單掌迎著急來快艇,潛運真力,一擋一撥,梭形快艇被這一撥之力,打個旋斜過一邊,沈霞琳也自驚覺,右腕用力搖櫓,翻起一個水花,小船驟然衝起八尺,裂開了一道水痕,避開左邊快艇,耳聞快艇中傳來幾聲冷笑,破浪如飛而去。 沈霞琳目視兩艘快艇走去,越想越覺氣忿,掉過船頭,就要追趕,楊夢寰卻低身說道:「算了,他們船快,我們追不上!」 沈霞琳茫然問道:「我們又沒有招惹他們,他們為什麼要欺侮我們呢?」 這一問,問的楊夢寰瞪著眼答不出話,為什麼?連自己也不明白,怔了一怔才答道:「我常聽師父說,江湖上無奇不有,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,我們還是趕路吧!」 霞琳點點頭一笑,掛上風帆問道:「寰哥哥,我們往那裡走呢?」 楊夢寰聽她越叫越親熱,乾脆由楊師兄變成了寰哥哥,不禁呆了一呆,心想:看樣子她對我越來情意愈深,師父叫我好好照顧她,話中含意深刻,這位小師妹本來生性嬌蠻,連他師父澄因大師都不怕,對自己卻是處處遷就,絲毫不肯違拗,可是自己心目中已有愛侶,勢將辜負她一片深情──他心裡想著,抬頭看霞琳正瞪著大眼望他,秀目裡情思無限,一陣感傷,低聲應道:「往東走,今晚上如果風順,明天就可以到我的家了。」 沈霞琳轉舵揚帆,小船破浪東進,她卻在夢寰對面坐下,皺著眉頭問道:「寰哥哥,你家裡都什麼人,不知道伯母會不會喜歡我,我從小就沒有爹娘管教,變成個野丫頭了。」 楊夢寰聽得一凜,淡淡答道:「我媽媽最是慈愛,她一定會喜歡你!」 霞琳柳眉一展,笑道:「真要這樣,我就變得最聽話,不要讓她生一點氣。」 說過話滿臉歡容,轉身伏在船上玩水,楊夢寰只看得心中冒上來一股寒意。 洞庭湖縱長三百餘里,碧波如鏡,茫茫無涯,風帆蕩漾,船行頗速,沈霞琳意怡神快,縱目四望,看滄茫暮色中漁舟如梭,不少船上也燃起燈火,乍明乍暗,如千萬隻流螢舞空,楊夢寰卻無心欣賞暮色湖景,抱膝坐在船頭,心潮洶湧,起伏不定。 忽然,一隻雙桅巨船,揚帆而來,不大功夫,已追近楊夢寰和霞琳所乘小舟,同時右側又急駛過來四隻梭形快艇,沈霞琳從艙中取出兩把寶劍,一把給送夢寰,說道:「寰哥哥,你看他們又來了,這一次不給他們一些顏色看看,他們還以為我們好欺侮呢?」 就在霞琳說話工夫,四隻梭形快艇,已一字排開,攔在小船前面,每隻快艇頭上都站著一個短裝大漢,楊夢寰也有點冒火了,接過沈姑娘手中長劍,冷笑一聲,問道:「楊某人和各位素不相識,我們又不是腰纏萬貫的商旅行賈,各位這樣苦苦相逼,卻是為何?」 左首第二艘快艇上,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笑應著:「二位如果是富商行旅,我們也犯不著這樣勞師動眾,請問你朋友一聲,和玄都觀主一陽子是怎麼樣稱呼?」 楊夢寰面色一變,厲聲答道:「玄都觀主是我恩師!你們要怎樣?」 那大漢又笑道:「一陽子老前輩威震江湖,對他老人家弟子怎麼樣,我們還不敢,不過我們總舵主久聞崑崙派分光劍術天下無敵,想借機和二位交個朋友!」 楊夢寰看人家說話的很客氣,一時間也沒法子發作,皺下劍眉答道:「楊某人初離師門,不懂江湖上的規矩,貴總舵主既願折節下交,楊夢寰當得拜見。」 那大漢點點頭道:「大俠高足,確是不凡,楊兄看起來倒不像初涉江湖,我們總舵主不敢有勞大駕,他已親自趕來了!」 那大漢說著話,伸手向右邊一指,楊夢寰轉頭看去,只見一艘雙桅大帆船上,船門大開,裡面燈光輝煌,耀如白晝,艙門外對站著四個彪形大漢,青一色密扣對襟短裝,白裹腰倒趕千層浪,懷抱著厚背薄刃鬼頭刀,艙中間虎皮金蛟椅上,坐一個身軀修偉,五旬上下蒼白長髯老者,大船慢慢靠近小舟,那老者緩步出艙,對著楊夢寰拱手一笑,道:「無故攔舟,驚擾清興,請過艙中吃杯水酒,聊謝失禮之罪!」 處此情景,楊夢寰自是推辭不得,回頭低聲對霞琳道:「佩上寶劍,我們一起過去。」 說畢,首先一躍登上大船,沈姑娘緊跟在夢寰身後也落上船頭。 長髯老者望著四艘快艇上大漢,說道:「你們看好客人船隻,如果稍有損壞,就不准再見我!」四個大漢左掌當胸一立,對老者一躬身,快艇立時散開,長髯老者才回頭對楊夢寰道:「屬下無知,言語開罪之處,望勿見怪,艙中已備水酒,請入內小飲幾杯如何?」 楊夢寰長揖答道:「晚輩初涉江湖,不懂規矩,承蒙邀宴,何幸如之,敢請教老前輩上姓尊名,以便就教?」 那老者手捋長髯哈哈大笑道:「老朽二十年前和一陽子有過一面之緣,承他仗義相助,我才多活了這幾十年,我們先入後艙中吃幾杯,我還有事請教。」說完話,抱拳肅客。 楊夢寰步入艙內,四個抱刀大漢躬身致敬,看艙中佈置的金碧輝煌,華麗已極,紫檀雕花八仙桌上,早已擺好香茶細點,兩個青衣童子垂手侍立一邊,長髯老者讓夢寰和霞琳落了座位,望著沈姑娘笑道:「這位姑娘也是崑崙門下弟子麼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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